更新时间：2025-04-16 22:42:54

1 重逢之谜

夏日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木桌上，桑晓用笔尖轻轻点着面前的书稿，在"小兔子寻找胡萝卜"的段落旁画了个小小的问号。

儿童文学编辑的工作远比外人想象的复杂，特别是当作者试图在故事里塞进太多说教时。

咖啡馆的冷气开得有些大，桑晓搓了搓裸露的手臂，正准备端起那杯已经微凉的拿铁，手机突然在桌面上震动起来。

"妈？"桑晓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四十五，这个点母亲通常还在午睡。

"晓晓，你在忙吗？"电话那头传来母亲掩饰不住的兴奋声音，"余默回国了！就是小时候住我们对门的余家儿子，你还记得吗？"

桑晓的手指一颤，咖啡杯在杯托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当然记得余默——那个总爱在她看书时突然抽走她书本的讨厌鬼，那个往她铅笔盒里放毛毛虫的调皮鬼，那个在高中毕业聚会上和她大吵一架后不欢而散的...

"晓晓？你在听吗？"

"嗯，记得。"桑晓努力保持声音平稳，用纸巾擦去溅到书稿上的咖啡渍，"他怎么了？"

"余叔叔他们明天要请我们吃饭，说是给余默接风。你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热情？你们小时候玩得多好啊！"

桑晓几乎要笑出声。她和余默那能叫"玩得好"吗？那分明是一部她单方面被捉弄的血泪史。

记得十岁那年，她好不容易攒零花钱买的精装版《小王子》，被余默"不小心"掉进了雨后积水的水沟里；初中时她熬夜写的读书笔记，第二天发现被他用橡皮擦得只剩一半...

"明天晚上六点，云海酒店，别忘了啊！"母亲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余默现在可有出息了，听说在意大利拿了什么建筑大奖..."

挂断电话后，桑晓试图继续审阅书稿，却发现那些文字突然变得难以理解。

她索性合上文件夹，望向窗外。盛夏的阳光炙烤着人行道，几个小学生追逐打闹着跑过，让她恍惚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和那个总是跑在最前面的男孩。

那个男孩有着晒得黝黑的皮肤，永远脏兮兮的膝盖，和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书呆子桑晓！"他总爱这样喊她，"整天看书会变成四眼田鸡的！"

桑晓摇摇头，将回忆赶出脑海。十二年过去了，余默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也许已经发福，也许已经秃顶...想到这里，她莫名感到一丝快意。

第二天的聚餐比她想象的还要尴尬。桑晓特意迟到了十分钟，希望可以避免与余默单独相处的机会，却发现余默还没到。

"余默工作忙，可能要晚一点。"余叔叔解释道，同时意味深长地看了桑晓一眼，"他听说你今天会来，特意调整了行程。"

桑晓正想反驳什么，包厢门被推开了。

"抱歉，会议拖延了。"一个清朗的男声响起。

桑晓抬头，手中的筷子差点掉落。

站在门口的男人穿着简洁的深蓝色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与她记忆中那个总是脏兮兮的顽皮男孩判若两人。

"晓晓，不认识了？"母亲推了推她。

"桑晓。"余默准确无误地走到她身边的位置坐下，"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却莫名让桑晓想起那个在她家窗台下大喊"书呆子快出来玩"的男孩。

近距离看，他的眼角有了些许细纹，但那双明亮的眼睛依然让她感到一种熟悉的压迫感。

"听说你现在是儿童文学编辑？"余默一边给她倒茶一边问，动作流畅优雅，"还在收集各种版本的《小王子》吗？"

桑晓愣住了。他竟然记得这种小事？

"我...早就不收集了。"她小声回答，心想自从你把我那本精装版扔进水沟后，我就再也没买过。

"真可惜。"余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她无法解读的情绪，"我记得你最喜欢那个狐狸和小王子的对话。"

两家长辈很快热络地聊起来，余默不时插入几句，言谈举止间透着成熟男人才有的沉稳。桑晓默默吃着面前的西湖醋鱼，偶尔应付几句客套话，只想快点结束这顿煎熬的晚餐。

"余默刚回国，还没找到合适的住处呢。"余妈妈突然说道，声音提高了八度。

"住酒店多不方便啊！"桑晓母亲立刻接话，眼睛闪闪发亮，"晓晓那里不是有个空书房吗？"

桑晓猛地抬头，筷子上的鱼肉掉回盘中："妈！"

"这主意不错。"余爸爸拍手，脸上的笑容让桑晓感到不安，"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互相照应多好。"

桑晓在桌下攥紧了拳头。什么互相照应？余默搬来和我住？开什么玩笑！

她转向余默，希望他能礼貌拒绝，却见他微微勾起嘴角："如果不麻烦的话..."

"不麻烦不麻烦！"桑晓母亲已经掏出手机开始翻黄历，"明天就是个好日子，宜搬家！"

桑晓绝望地看着四个兴致勃勃的长辈，以及旁边那个看似平静却眼含笑意的男人，突然意识到——时隔十二年，她又被余默捉弄了。

"其实..."桑晓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我那里很乱，而且经常加班到很晚..."

"没关系，我作息很规律。"余默从容地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到她碗里，"记得吗？小时候你总嫌我太吵。"

桑晓瞪大眼睛。他还敢提小时候？

"而且我对居住环境要求不高。"余默继续道，声音里带着只有她能听出的调侃，"总不会比在你家后院搭的帐篷差。"

那是十二岁的夏天，余默因为打碎父亲收藏的茶壶不敢回家，桑晓偷偷让他在自家后院帐篷里住了一晚。

那晚他们数星星到深夜，余默第一次安静地听她读完了一整章《夏洛的网》。

回忆让桑晓心头一软，等她回过神来，已经错过了最佳反对时机。

四家长辈已经开始讨论余默明天搬家的具体事宜。

"那就这么定了！"余爸爸举起酒杯，"为我们两家的缘分干杯！"

桑晓勉强举起杯子，余光瞥见余默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远比小时候那个只会恶作剧的男孩危险得多。

聚餐结束后，余默主动提出送桑晓回家。

"不用了，我打车就行。"桑晓迅速拒绝。

"我顺路。"余默已经拦下一辆出租车，为她拉开车门，"正好看看未来一段时间的居住环境。"

桑晓咬咬牙，钻进车里。出租车启动后，两人陷入沉默。

余默身上淡淡的檀香混着薄荷气息萦绕在狭小的空间里，让桑晓莫名想起小时候他总爱嚼的那种薄荷糖。

"为什么同意这个荒唐的安排？"桑晓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们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余默望向窗外流动的霓虹灯："你害怕和我住一起？"

"当然不是！"桑晓立刻反驳，"我只是觉得...不方便。"

"放心，我不会再往你的书里夹毛毛虫了。"余默转过头，路灯的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流动，"也不会再偷吃你藏的巧克力。"

桑晓心头一震。他竟然记得这么多细节？那些她以为只有自己在意的童年记忆...

"到了。"出租车停在桑晓公寓楼下，余默付完车费，跟着她一起下车。

"你不用送我上楼。"桑晓警惕地说。

余默挑了挑眉："我只是想提前看看房间布局，方便明天搬行李。"他顿了顿，"除非你邀请我上去喝杯咖啡？"

桑晓的脸瞬间发热："想得美！"她转身快步走向电梯，听到身后余默低沉的笑声。

"明天见，桑晓。"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做个好梦。"

电梯门关上，桑晓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心跳不知为何加速起来。

明天开始，她就要和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同居了。这个曾经让她咬牙切齿的男孩，如今已经长成一个让她不知所措的男人。

而最让她不安的是，她竟然开始期待明天的到来。

2 同居风波

桑晓把备用钥匙放在茶几上时，手指微微发抖。

她环视自己精心布置的公寓——米色沙发上的针织毯随意搭在一角，书架上参差不齐的书本，茶几上散落的几支彩色铅笔。

这个她独居三年的空间，今天就要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门铃准时在上午十点响起。

桑晓深吸一口气，拉开门。余默站在门外，阳光从他身后洒进来，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

他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深色牛仔裤，左手拉着一个黑色行李箱，右手拎着一个纸袋。

"早安。"余默嘴角微扬，"我带了些早餐。"

桑晓侧身让他进门，一股淡淡的雪松香气随着他的动作飘进来。

她注意到他的行李箱上贴着各种航空公司的行李标签，磨损的边角诉说着频繁的旅程。

"书房在这边。"桑晓刻意保持声音平稳，领着他穿过客厅，"我已经简单收拾过了。"

余默的目光扫过客厅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停留在书架上。

桑晓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心跳突然加速——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一本《小王子》，那是她工作后买的第一本书。

"你还说不收集了。"余默轻声说，手指轻轻划过书脊。

桑晓的耳根发热："工作需要参考。"

余默只是笑了笑，没有拆穿她。他跟着桑晓走进书房，这个朝北的小房间被她改造成了一个简易工作室，靠窗放着一张折叠沙发床。

"有点小，但采光不错。"余默放下行李，走到窗前，"而且离你的卧室最远，不会打扰到你。"

桑晓一怔。他怎么知道哪个是她的卧室？

像是读懂了她的疑惑，余默指了指走廊："主卧通常都在走廊尽头，而且..."他的目光落在她睡衣的一角，"你的睡衣从那边门缝露出来了。"

桑晓慌忙把睡衣下摆塞进裤腰，脸颊发烫。十二年过去，他还是能轻易让她手足无措。

"浴室在走廊右侧，热水器有点旧，要多放一会儿水才会热。"桑晓快速转移话题，"我一般九点出门，七点回来，你...自便。"

余默点点头，从纸袋里拿出还冒着热气的豆浆和生煎包："趁热吃。"

桑晓盯着早餐，记忆突然闪回十二年前的那个雨天，浑身湿透的余默站在她家门口，怀里护着一袋同样冒着热气的生煎包。

"记得我爱吃这个？"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余默的眼睛亮了起来："记得。你总是先把皮咬破，吸掉里面的汤汁。"他顿了顿，"还有，讨厌葱花。"

桑晓的心脏漏跳一拍。这样细微的习惯，连她母亲都未必记得。

"我先去整理行李。"余默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适时地结束了对话。

桑晓端着豆浆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靠在门板上。这不对劲。

余默不该是这样的——彬彬有礼，体贴入微。她记忆中的余默应该大大咧咧闯进她的空间，把一切搅得乱七八糟才对。

这个陌生的余默让她无所适从。

接下来的三天，两人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余默似乎刻意避免打扰她，总是早出晚归。

桑晓每天起床时，餐桌上总有一份简单的早餐；晚上回来时，书房门总是关着，下面透出一线灯光。

第四天深夜，桑晓伏在客厅茶几上赶一份书稿。时钟指向凌晨一点，她的眼睛酸涩不已，脖子僵硬得像块木板。

"还没睡？"

余默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桑晓吓得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他不知何时站在了沙发后，身上套着一件深灰色家居服，头发微湿，像是刚洗过澡。

"有篇稿子明天要交。"桑晓揉了揉眼睛，"吵醒你了？"

余默摇头，径直走向厨房："我睡眠浅。"他从橱柜里取出茶具，动作娴熟地烧水、温杯，"给你泡点茶提神。"

桑晓想说不用了，却鬼使神差地没有开口。

她看着余默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宽肩窄腰的线条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水汽蒸腾中，一缕熟悉的香气飘来。

"薄荷茶？"桑晓惊讶地问。

余默背对着她，肩膀微微一动："嗯，加了一点蜂蜜。"他端着茶杯走过来，放在她面前，"你高中时熬夜复习就爱喝这个。"

桑晓盯着杯中漂浮的薄荷叶，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高中三年，她的课桌抽屉里总会不定期出现几包手工薄荷茶，没有任何署名。她一直以为是闺蜜林冉放的。

"你怎么知道..."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余默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长腿随意交叠："我妈妈喜欢种薄荷，记得吗？"他避开了她的视线，"你以前来我家玩，总爱摘几片嚼。"

桑晓低头抿了一口茶，恰到好处的甜度让她眼眶发热。这个味道，和高中时抽屉里出现的茶包一模一样。

"谢谢。"她轻声说。

余默只是点点头，拿起茶几上的一本书翻看。两人陷入沉默，但不同于之前的尴尬，此刻的沉默竟有种奇怪的舒适感。

桑晓继续修改稿件，偶尔抬头，总能看到余默专注阅读的侧脸。

灯光在他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许多。不知为何，她的工作效率突然提高了不少。

凌晨三点，桑晓终于完成工作。她伸了个懒腰，发现余默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那本书还摊开在他膝上。

桑晓犹豫片刻，轻手轻脚地拿起一旁的毯子，小心翼翼地盖在他身上。

近距离看，余默的睫毛长得惊人，在脸颊上投下细密的阴影。他的呼吸平稳而深沉，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做一个美梦。

桑晓屏住呼吸，轻轻拨开垂落在他额前的一缕黑发。这个动作太过亲密，她立刻后悔了，正要抽回手，余默突然动了动，吓得她赶紧后退两步。

好在余默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并没有醒来。桑晓长舒一口气，关掉客厅灯，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房间。

关上门，她靠在门板上，心跳如雷。这种感觉太危险了——余默不再是那个她可以理直气壮讨厌的男孩，而是一个让她心跳加速的男人。

第二天早上，桑晓顶着黑眼圈走进办公室时，主编林姐正在她座位上等着。

"桑晓！有个好消息！"林姐兴奋地说，"蓝天建筑事务所要和我们合作出版一本儿童建筑科普读物，我推荐你负责这个项目！"

桑晓一愣："建筑？那不是王编辑的专长吗？"

林姐神秘地笑了笑："对方特别要求要一位懂儿童心理的编辑，而不是建筑专家。"她压低声音，"这可是个大项目，做好了说不定能升职加薪。"

桑晓犹豫了。她确实有儿童心理学背景，但对建筑一窍不通。

"别担心，他们会派专业人士配合你。"林姐拍拍她的肩，"今天下午三点，他们代表来签约，你一起参加。"

下午两点五十分，桑晓整理好着装，拿着资料走进会议室。林姐和几位高层已经就座，正在讨论着什么。

"啊，桑晓来了。"林姐招呼她，"蓝天的人马上到，你坐这边。"

桑晓刚坐下，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抱歉，路上有点堵。"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桑晓猛地抬头，手中的笔掉在地上。

余默西装笔挺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位妆容精致的年轻女性。他的目光扫过会议室，在看到桑晓时明显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位是蓝天建筑事务所的设计总监余默先生，和他的助理周婷女士。"林姐起身介绍。

余默很快恢复了职业性的微笑，走上前与众人握手。轮到桑晓时，他的手指在她掌心轻轻一按，微不可察地眨了眨眼。

"这位是我们的资深儿童文学编辑桑晓，将负责贵公司的项目。"林姐介绍道。

"久仰。"余默的声音平静如水，仿佛他们今早才在公寓门口道别，"期待合作。"

桑晓机械地点点头，大脑一片空白。余默是蓝天建筑的设计总监？他早就知道这个合作吗？这是巧合还是...

"余总监在意大利获得过多个建筑设计大奖，去年才回国发展。"周婷插话道，身体不自觉地往余默那边倾斜，"我们事务所很重视这个儿童项目，特意派了最强阵容。"

她的目光在桑晓和余默之间来回扫视，带着明显的探究意味。

签约过程进行得很顺利，余默专业而高效地解答了出版社方面的各种疑问。

桑晓强迫自己集中精力，但余光总是不自觉地瞟向余默骨节分明的手指和说话时滚动的喉结。

"关于内容方向，"余默突然转向桑晓，"我们建议从城市地标建筑入手，用儿童能理解的语言解释设计理念。桑编辑觉得如何？"

被突然点名，桑晓一时语塞。周婷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胜利的光芒。

"我认为..."桑晓深吸一口气，"与其从建筑本身出发，不如从孩子们熟悉的场景切入。比如他们每天路过的公园亭子，学校的楼梯转角，这些地方的设计理念更容易引起共鸣。"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精彩的观点。"余默眼中闪烁着赞赏，"确实应该从孩子的视角出发。"

"但是专业性和权威性会打折扣。"周婷插嘴道，"我们的目标读者也包括家长和教育工作者。"

余默轻轻摇头："桑编辑说得对，这是一本儿童读物，不是专业期刊。"他看向桑晓，"不如我们明天去实地考察几个地点？"

林姐立刻表示赞同："桑晓，你明天就和余总监去踩点吧！"

会议结束后，桑晓迅速收拾文件准备离开，却被周婷拦住了。

"桑编辑和余总监认识？"周婷单刀直入地问，眼睛微微眯起。

桑晓的心跳漏了一拍："我们...是旧识。"

"哦？"周婷的红唇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真巧。我和余默是大学同学，一起在意大利留学工作。"她故意强调"一起"两个字，"他回国后第一个联系的就是我。"

桑晓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周小姐想说什么？"

周婷假装惊讶："只是闲聊而已。余默很优秀，身边总是不缺追求者。"她压低声音，"不过他好像一直有个念念不忘的青梅竹马，不知道是谁呢。"

桑晓的手指紧紧攥住文件夹，指节发白。就在这时，余默走了过来。

"桑编辑，明天早上九点我去接你？"他的语气公事公办，但眼中带着只有桑晓能读懂的询问。

"不用了，我们直接在中央公园门口见吧。"桑晓生硬地回答。

余默挑了挑眉："好。"

周婷挽上余默的手臂："走吧，余默，王总还等着我们回去汇报呢。"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桑晓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失落。她摇摇头，试图甩掉这种荒谬的情绪。余默和谁在一起关她什么事？他们只是被迫同居的旧识而已。

但为什么周婷提到"青梅竹马"时，余默的表情会那么奇怪？

晚上回到家，桑晓发现公寓里空无一人。餐桌上放着一张字条："有应酬，晚归。冰箱里有晚餐，热两分钟即可。——余默"

字迹工整有力，像极了余默本人现在的风格——沉稳、内敛，与记忆中那个龙飞凤舞写她作业本的男孩判若两人。

桑晓打开冰箱，里面整齐地放着几个保鲜盒，上面贴着便利贴标注着日期和内容。她取出标有"今日"的那盒，是红烧排骨和青菜，都是她爱吃的。

微波炉运转的声音在安静的公寓里格外响亮。桑晓靠在厨房台面上，思绪万千。

余默记得她所有的喜好，生活习惯出奇地好，还会在她熬夜时恰到好处地出现...这完全颠覆了她对他的认知。

更让她困惑的是，面对周婷明显的敌意，她竟然会感到烦躁。这种情绪太危险了，她必须控制住。

微波炉"叮"的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桑晓取出食物，机械地咀嚼着。味道很好，但她却食不知味。

晚上十一点，门锁转动的声音惊醒了沙发上昏昏欲睡的桑晓。她赶紧坐直身体，假装在看书。

余默推门而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领带松开，看起来疲惫但清醒。

"还没睡？"他脱下外套挂在衣帽架上。

"马上。"桑晓合上书，"项目的事...我不知道你是蓝天建筑的。"

余默走到沙发对面坐下："我本来打算今晚告诉你的。"他揉了揉太阳穴，"这个合作是周婷父亲牵线的，我上周才知道对接的出版社是你所在的那家。"

桑晓点点头，不知该说什么。

"周婷今天...没给你难堪吧？"余默突然问。

桑晓心头一跳："没有。她好像很...欣赏你。"

余默苦笑一声："她父亲是我导师，有些事不好拒绝。"他直视桑晓的眼睛，"我和她只是同事关系。"

为什么要向我解释？桑晓想问，却不敢开口。

"明天见。"余默起身走向书房，"晚安。"

"晚安。"桑晓轻声回应。

回到卧室，桑晓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窗外的月光洒进来，在地板上勾勒出一片银白。她想起小时候，余默总爱在月夜敲她的窗户，拉她出去看萤火虫。

那时的他们简单纯粹，不像现在，明明同住一个屋檐下，却仿佛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

桑晓闭上眼，余默今天在会议室里西装笔挺的样子和周婷挽着他手臂的画面交替浮现。一种陌生的酸涩感在胸口蔓延。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正在犯一个巨大的错误——对这个全新的余默产生不该有的感觉。

3 雨中书店

桑晓站在中央公园入口处，第三次检查相机电量。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余默还没出现。她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后悔没带伞。

"抱歉，迟到了。"

余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桑晓转身，呼吸微微一滞。

他今天穿着深蓝色衬衫和休闲裤，头发略显凌乱，像是匆忙赶路所致。不同于昨日会议上的正式，今天的他多了几分随性的魅力。

"没事，我也刚到。"桑晓撒了个小谎，把相机塞进包里。

余默递给她一杯咖啡："拿铁，不加糖。"

桑晓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一股微小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蔓延开来。她急忙缩回手，咖啡差点洒出来。

"小心。"余默稳稳地托住杯底，他的手掌温暖干燥，"天气不太好，我们抓紧时间吧。"

他们按照计划考察了公园里的几处特色建筑。令桑晓惊讶的是，余默对儿童视角的把握异常精准，他能准确指出哪些设计细节会吸引孩子的注意力，甚至蹲下来从一米二的高度为她讲解视觉差异。

"你好像很懂小孩子。"桑晓忍不住说。

余默笑了笑："在意大利时，我参与过几个儿童医院的设计项目。"他轻轻抚摸一座铜像的底座，"孩子们看世界的角度和大人完全不同。"

阳光透过云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桑晓突然想起小时候，余默也是这样专注地观察蚂蚁搬家，一蹲就是一下午。那个充满好奇心的男孩，如今成了懂得用专业捕捉这种好奇心的人。

"接下来去老城区吧。"余默看了看表，"那里有几处民国时期的建筑，很适合作为书中的历史案例。"

他们打车来到老城区，刚走过两条街，天空突然暗了下来。远处传来雷声，风卷着尘土和落叶在街道上打转。

"要下雨了。"余默皱眉望向天空，"我们得找个地方躲——"

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已经砸了下来。余默二话不说脱下外套撑在桑晓头顶："那边有个书店，快跑！"

他们冲进书店的瞬间，暴雨如注倾泻而下。

桑晓气喘吁吁地站在屋檐下，发现自己的肩膀紧贴着余默的胸膛。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顶，带着淡淡的薄荷香气。

桑晓急忙退开一步，这才注意到他们闯入的是一家极其特别的旧书店。

店面不大，却有三层挑高，古旧的木质书架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中间盘旋着铁艺楼梯。

阳光透过雨幕和彩色玻璃窗，在书架上投下梦幻般的光影。

"这地方..."桑晓仰头惊叹，"像个魔法书店。"

"这是栋百年建筑，前身是教堂。"余默自然地接过话，"看那个拱顶结构，典型的哥特式风格，但融合了本地工匠的工艺特色。"

他指着各处建筑细节娓娓道来，从彩窗的玻璃配方到地砖的烧制工艺，如数家珍。桑晓听得入迷，完全忘记了自己被雨淋湿的狼狈。

"余先生，好久不见。"一位白发老人从里间走出来，笑眯眯地说，"又来看你那套图纸？"

余默轻咳一声："张伯，今天只是躲雨。"他转向桑晓，"这位是书店主人张伯，我大学时经常来这里查建筑资料。"

张伯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笑容加深："这位小姐是？"

"桑晓，我的..."余默顿了顿，"老朋友，现在是工作伙伴。"

"桑晓？"张伯眼睛一亮，"是不是那个高中时总写诗的小姑娘？余先生有次特意——"

"张伯！"余默突然提高音量，"您这儿有毛巾吗？我们淋湿了。"

张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去拿毛巾。桑晓疑惑地看向余默："张伯怎么会知道我？"

余默的耳根微微发红："可能...我提过吧。"

张伯拿来毛巾和两杯热茶，告诉他们暴雨导致附近停电，可能要等几个小时才能离开。桑晓本想叫车，却发现手机没了信号。

"既来之则安之。"余默接过毛巾，轻轻为她擦拭发梢的水珠，"不如看看书？"

他的动作太过自然，桑晓僵在原地，任由他的手指偶尔擦过她的颈侧，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我自己来。"她接过毛巾，假装对最近的书架产生兴趣。

书店里的藏书五花八门，从古籍到现代小说应有尽有。桑晓不知不觉走到科幻区，一本烫金书脊的《银河系漫游指南》吸引了她的注意。

"你喜欢科幻？"余默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桑晓摇头："没怎么读过。儿童文学圈里科幻是个小众类别。"

"那你该试试这本。"余默抽出书，"幽默又深刻，有点像你喜欢的《小王子》的科幻版。"

桑晓翻开扉页："你记得我爱看《小王子》？"

"记得。"余默的声音很轻，"你十二岁生日那天，我弄丢了你的那本精装版。"

桑晓心头一震。那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哭，而余默手足无措地承诺一定会赔她一本更好的。

"后来...你确实赔了一本平装版。"桑晓回忆道。

余默沉默片刻："其实那本精装版我找到了，但已经湿透了，不敢还给你。"

"什么？"桑晓瞪大眼睛，"你找到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回去水沟边找，书卡在下水道口。"余默不自在地摸了摸后颈，"我晾干了它，但页角都皱了，还有水渍..."

桑晓说不出话来。她一直以为余默根本不在乎那本书，就像他不在乎她其他被弄坏的宝贝一样。

"后来那本书呢？"她小声问。

余默移开视线："在我行李箱的夹层里，带了十二年。"

桑晓的心脏突然跳得厉害。她急忙低头假装对书感兴趣，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进任何字句。

他们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雨依旧下个不停，敲打着彩色玻璃，像一首催眠曲。

桑晓渐渐沉浸在余默推荐的科幻小说中，不时为其中的妙语笑出声。

余默则安静地翻看一本建筑图册，偶尔抬头看她一眼，目光柔和。

"这里的主角和你有点像。"桑晓指着书中的一段，"对世界充满好奇，又总是搞砸事情。"

余默挑眉："我哪有那么笨拙？"

"记得我十岁生日蛋糕上的毛毛虫吗？"

"那是特别设计的装饰！"

"活的装饰？"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回到了无拘无束的童年时光。

余默突然伸手，轻轻拂去她嘴角的一缕湿发。他的指尖温暖，停留在她颊边的时间比必要长了一秒。

"你头发还是湿的。"他低声说，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在阅读一本珍爱的书。

桑晓屏住呼吸，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彼此的睫毛。

余默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深邃的琥珀色，里面闪烁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雨小了。"张伯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打破了这一刻的魔力。

他们同时后退，桑晓慌乱地合上书："我们该走了。"

余默点点头，起身去和张伯道别。桑晓趁机深呼吸，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她注意到余默在柜台下塞了什么东西给张伯，老人笑着摇头，又把它推了回去。

回程的路上，雨已经变成了蒙蒙细雨。他们共撑一把伞，肩膀不时相碰。桑晓发现自己不再像之前那样抗拒这种偶然的接触，反而有种隐秘的期待。

"小心。"过一个积水很深的马路时，余默突然握住她的手。

桑晓僵住了。余默的手掌宽大温暖，完全包裹住她的。

他牵着她轻松跨过水坑，然后——最让她心跳加速的部分——他若无其事地放开了，仿佛这个动作再自然不过。

但桑晓知道这不自然。十二岁的余默会拽着她的手腕往前冲，二十七岁的余默却懂得用恰到好处的力度牵她的手，又懂得在恰当的时候松开。

这种克制反而让她更加在意那个短暂的接触。

余默的手上有常年绘图留下的茧，触感粗糙却令人安心。桑晓偷偷把手握成拳，好像这样就能留住那份温度。

"今天收获不小。"余默打破沉默，"那些老建筑很适合作为书中的案例。"

桑晓点点头："你好像对这座城市的历史很了解？"

"在国外时，我经常梦到这些街道。"余默的声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柔软，"每个转角，每块砖石，都记得很清楚。"

"因为怀念家乡？"

余默看了她一眼："因为怀念家乡的人。"

桑晓的心跳又乱了节奏。她不确定他指的是谁，也不敢问。

回到公寓，两人默契地各自忙碌。

桑晓在客厅整理今天的照片和笔记，余默在厨房准备晚餐。油锅的滋滋声和飘来的香气让公寓充满了生活气息。

"吃饭了。"余默端着两盘意面走出来，"按意大利做法，可能有点硬。"

桑晓尝了一口，意外地好吃："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留学时不得不学。"余默在她对面坐下，"刚开始总是煮糊，后来慢慢摸索出门道。"

"就像你学建筑一样？"

余默笑了："差不多。都是把混乱的东西整理出秩序和美。"

晚餐后，桑晓主动洗碗。透过厨房的玻璃门，她看到余默坐在阳台上，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月光下细看。她眯起眼睛，隐约辨认出那是一本旧书的轮廓。

《小王子》？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水龙头的水溅到她的衣服上，桑晓回过神来，继续洗碗

但她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十二年前的那个雨天，一个浑身湿透的男孩站在她家门口，怀里护着一袋生煎包，眼里满是愧疚。

那时的余默和现在的余默重叠在一起，让她胸口发紧。十二年过去，他们都不再是当年的孩子，但有些东西似乎从未改变。

桑晓擦干手，悄悄退回自己的卧室。她靠在门上，从包里拿出那本余默推荐的科幻小说。

翻开扉页，她发现里面夹着一张便签："希望你喜欢这个故事，就像我喜欢听你讲故事一样。——余默"

字迹工整有力，像极了他现在的样子。桑晓把便签贴在胸口，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窗外，雨后的月光格外清澈。

一道光斑落在她的床头，正好照亮了那个尘封已久的相框——里面是十二岁的她和余默，在小学毕业典礼上的合影。两个满脸稚气的孩子，肩并肩站着，笑得没心没肺。

桑晓拿起相框，轻轻擦去上面的灰尘。

她突然很想知道，如果十二年前的他们看到现在的样子，会作何感想。

4 生日意外

桑晓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邮件，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点击。

邮件主题赫然写着"江城一中2010届同学聚会邀请"。

她的胃部拧成一团。十年了，他们居然还要组织同学聚会。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余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桑晓下意识合上笔记本电脑，转身时差点撞上他手中的咖啡杯。

余默今天穿着家居服，头发微乱，显然刚起床不久。

同居两周，桑晓已经习惯了他晨起时这副慵懒的模样，但此刻她无暇欣赏。

"没什么，工作邮件。"桑晓勉强笑了笑，把电脑推远一些。

余默挑了挑眉，没有追问。他把咖啡放在桑晓面前："今天周六，有什么计划？"

"审稿，可能去趟超市。"桑晓含糊地回答，双手捧住咖啡杯，热度透过陶瓷传递到掌心，却驱不散她内心的寒意。

余默在她对面坐下，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他的侧脸上。

他静静地看着桑晓，目光如有实质，让她无处躲藏。

"出什么事了？"他最终问道，声音出奇地柔和。

桑晓的手指在杯沿上画着圈。

她可以撒谎，但某种冲动让她开了口："高中同学聚会...他们发了邀请函。"

余默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眼神更深了些："你不想去？"

"不想。"桑晓脱口而出，随即又补充，"也不是...就是..."

"有不好的回忆？"余默一针见血。

桑晓抬头看他，惊讶于他的敏锐。

余默的眼睛在晨光中呈现出琥珀般的色泽，里面盛满了她读不懂的情绪。

"高二那年，"桑晓听见自己说，"班级朗诵比赛，我准备了很久的一首诗...上台时忘词了。"她的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杯面，"台下有人起哄，说'书呆子果然只会死读书'。"

余默的眉头皱了起来："谁说的？"

"刘雯，班上的文艺委员。"桑晓苦笑，"后来这个外号跟了我两年。"

余默的手突然覆上她的，温暖干燥："那就更该去了。"

"什么？"

"证明给他们看，现在的你有多出色。"余默的声音坚定而温柔，"你可是知名出版社的资深编辑，出版过畅销童书，比那些只会嘲笑别人的人强多了。"

桑晓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记得她的职业成就，甚至知道她参与过哪些项目。

"我...不确定。"桑晓抽回手，"都过去这么久了，何必自找不痛快。"

余默沉默片刻，突然说："我陪你去。"

桑晓瞪大眼睛："什么？"

"就说我是你男朋友。"余默轻松地说，仿佛在讨论天气，"这样既有人撑腰，又不会太尴尬。"

阳光在他身后形成一圈光晕，桑晓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是认真的。

这个提议太过荒谬，却又莫名令人心动。

"不行。"桑晓摇头，"太麻烦你了，而且..."

"而且什么？"

"假装情侣什么的...太奇怪了。"桑晓的耳根发热。

余默笑了："比我们同居还奇怪？"

桑晓语塞。确实，在旁人眼中，他们现在的同居关系恐怕比假装情侣更值得惊讶。

"考虑一下。"余默站起身，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就像小时候常做的那样，"反正聚会还有两周。"

他走向厨房，留下桑晓一个人坐在原地，心跳如鼓。

余默的手掌触感还留在她的发间，带着熟悉的温度。

这个动作太过亲密，却又自然得让她无法抗议。

接下来的几天，同学聚会的事像一片阴云悬在桑晓头顶。

她在工作间隙反复点开那封邮件，看着名单上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胃部一次次揪紧。刘雯是组织者之一，这更让她望而却步。

周五晚上，桑晓窝在沙发上看书，余默从书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两杯红酒。

"聊聊？"他在她身边坐下，递过一杯。

桑晓接过酒杯，小啜一口。红酒的醇香在舌尖扩散，稍稍缓解了她的紧张。

"决定好去不去同学会了吗？"余默开门见山。

桑晓的手指在杯沿上画圈："我觉得..."

"别说不去。"余默打断她，"你这两天魂不守舍，审稿出了三处错，昨晚煮面忘了放水。"

桑晓惊讶地看着他。原来他一直在观察她，连这些细节都注意到了。

"我害怕。"她终于承认，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余默的目光柔和下来："我知道。"他轻轻碰了碰她的酒杯，"所以才更该去。面对它，而不是躲一辈子。"

桑晓望着杯中晃动的液体，突然想起高中时躲在厕所隔间里哭的自己。

那时的她多希望有人能站出来说一句"停下"，但所有人都只是旁观，甚至跟着笑。

"你真的愿意陪我去？"她小声问。

余默的唇角勾起："荣幸之至。"

聚会当天，桑晓在衣柜前徘徊了一个小时，试了五套衣服都不满意。

最后她选了一条简约的藏蓝色连衣裙，既不会太张扬，又能衬托出她白皙的肤色。

"好看吗？"她走出卧室，不自信地问余默。

余默正在系袖扣，闻声抬头，动作突然停住了。

他的目光从她的发梢一路滑到脚尖，喉结微微滚动。

"太...正式了？"桑晓低头打量自己，"我换一件——"

"不，很美。"余默快步走过来，声音有些沙哑，"就这样。"

他站得太近，桑晓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香气，混合着特有的男性气息。

余默今天穿着深灰色西装，衬衫领口微敞，露出锁骨的一小片肌肤。

他整个人散发着成熟男性特有的魅力，与平日家居时的随性判若两人。

"我们...该走了。"桑晓后退一步，心跳加速。

酒店宴会厅已经聚集了二十多人，嘈杂的谈笑声远远就能听见。

桑晓在门口停下，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余默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准备好了？"

他的手掌温暖有力，给了桑晓莫大的勇气。她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桑晓！天哪，真的是你！"一个染着金发的女人迎面走来，夸张地张开双臂，"十年不见，你还是这么...书卷气。"

刘雯。即使化了浓妆，桑晓也能认出那双带着讥讽的眼睛。

"刘雯。"桑晓勉强微笑，"好久不见。"

刘雯的目光立刻转向余默，眼睛一亮："这位是？"

"我男朋友，余默。"桑晓介绍道，声音比预想的要稳。

"建筑师。"余默简短地补充，与刘雯礼节性地握了握手。

"哇，桑晓，没想到你能找到这么帅的男朋友。"刘雯笑着说，但眼神里带着审视，"余先生是怎么看上我们班小书呆的？"

空气瞬间凝固。桑晓的手指在余默掌心一颤，但他紧紧握住了她。

"因为她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孩。"

余默的声音不高，但足够清晰，"十二岁就能背诵《红楼梦》诗词，十五岁写的作文被刊登在校刊上，十七岁..."

他转向桑晓，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十七岁在全校辩论赛上，用逻辑完胜理科实验班。"

桑晓震惊地看着他。这些事情，有些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余默却如数家珍。

刘雯的笑容僵在脸上："你们...认识这么久？"

"从小一起长大。"余默自然地揽住桑晓的肩，"我比在座任何人都了解她。"

他的手臂坚实温暖，给了桑晓莫大的安全感。

她悄悄靠向他，闻到他领口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阳光的气息。

聚会接下来的时间出乎意料地愉快。

余默的陪伴像一道屏障，挡开了所有可能的尴尬。

每当话题转向桑晓，他总能巧妙地引导或补充，让她不至于成为焦点却又不会被忽视。

"你男朋友太帅了！"几个女同学把桑晓拉到一边，羡慕地说，"而且看你的眼神...天哪，甜死了！"

桑晓望向不远处的余默，他正被几个男生围着讨论建筑设计。

仿佛感应到她的目光，他转头对她笑了笑，眼角的细纹让他看起来格外迷人。

回家的出租车上，桑晓疲惫地靠在座椅上。夜已深，车窗外的霓虹灯在雨中晕染开来，像一幅水彩画。

"还好吗？"余默问。

桑晓点点头："比想象中好。"她顿了顿，"谢谢你...为我解围。"

余默轻笑："实话实说而已。"

车子驶过一个水坑，颠簸了一下。

桑晓不自觉地倒向余默，额头轻轻撞上他的肩膀。

她本应立即拉开距离，却鬼使神差地停留了片刻。余默的肩膀宽厚结实，散发着令人安心的热度。

"累了？"余默低声问，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格外温柔。

"嗯。"桑晓没有挪开。

余默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他的心跳声透过衬衫传来，稳健有力。

回到家，余默去厨房倒水，桑晓则瘫在沙发上，高跟鞋踢到一边。

今晚的一切像场梦，尤其是余默对那些陈年旧事如数家珍的样子...

一个念头突然击中她。

余默怎么会知道她高中时期的事情？

他们明明从初中毕业后就去了不同的学校，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高考后的暑假，那次不欢而散...

桑晓的目光落在余默随手放在茶几上的公文包上。

一个文件夹露出一角，隐约可见纸张泛黄的边缘。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轻轻抽出了那个文件夹。

里面是一沓泛黄的纸张，最上面那张赫然是她高中时写的诗——《星空下的等待》，发表在校园文学社的刊物上。

纸张已经发黄，边缘有些磨损，但被人精心压平保存。

桑晓的手开始发抖。她翻看下面的纸张，全是她高中时期发表在各种校刊上的文章和诗作，每一张都保存完好。

最底下还有一张照片，是她高三毕业时在校园里的单人照，不知何时何地被偷拍的。

"找到我的收藏了？"

余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桑晓惊得差点把文件夹掉在地上。

她转身，看到余默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两杯水，表情复杂难辨。

"这些...都是你收集的？"桑晓的声音发颤。

余默走过来，把水杯放在茶几上，在她身边坐下："嗯。"

"为什么？"

余默拿起那张照片，指尖轻轻抚过她的影像："因为想记住你的样子。"

桑晓的心脏狂跳起来："但我们...高中时已经不怎么见面了。"

"我每周都会去你们学校对面的咖啡馆。"余默的声音很轻，"周三下午，你总是去图书馆，路过那条林荫道。"他指了指照片，"这张就是在那时拍的。"

桑晓的眼前浮现出那条种满梧桐的小路，她确实每周三都会去图书馆。

有时她会感觉有人在看她，但每次回头都只看到匆匆行人。

"为什么不叫我？"她问。

余默苦笑："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说再也不想见到我。"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高考后的夏天，余默突然来找她，说要去国外留学。

她当时正为父亲突然病重而心烦意乱，口不择言地说"走了就别回来"。

"我说的是气话..."桑晓喃喃道。

"我知道。"余默把照片放回文件夹，"后来我想联系你，听说你父亲...所以我想，也许你更需要空间。"

桑晓的鼻子一酸。

父亲去世是她生命中最黑暗的时期，而余默，即使在被拒绝后，依然在默默关注着她。

"这些诗...你是怎么收集的？"她努力控制声音不要发抖。

"你们学校的清洁工阿姨。"余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付钱请她帮我收集所有有你文章的刊物。"

桑晓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个曾经往她书包里放青蛙的男孩，竟然会花钱收集她写的诗。

"为什么？"她再次问道，这次带着更深的意义。

余默看着她，目光深邃如海："你知道为什么。"

空气仿佛凝固了。桑晓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剧烈的心跳。

余默的眼神太过赤裸，让她无处躲藏。

就在这关键时刻，余默的手机突然响起。

他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变得严肃："抱歉，工作电话，我得接一下。"

他起身走向阳台，留下桑晓一人坐在沙发上，手中紧握着那些泛黄的纸张。

她的思绪乱成一团。余默刚才的眼神，那些被珍藏的诗作，十年来的默默关注...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她不敢确认的答案。

阳台传来余默压低的声音，似乎在讨论什么项目细节。

桑晓轻轻抚过那些纸张，每一张都承载着一段她不知道的故事。她突然意识到，也许余默从未真正离开过她的生活，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

当余默回到客厅时，桑晓已经将文件夹放回原处，但心中的疑问却再也无法忽视。

他们四目相对，某种无形的电流在空气中流动。

"桑晓..."余默开口，声音低沉。

"很晚了。"桑晓突然站起来，打断了他，"明天还要上班，我先睡了。"

她几乎是逃回卧室的，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心跳如雷。

余默未说完的话悬在她心头，既令人期待又令人恐惧。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桑晓轻轻拉开抽屉，取出一个旧笔记本。

里面是她大学时写的一首诗，题目是《给那个不告而别的男孩》。

她抚摸着泛黄的纸页，突然明白了什么。也许，他们之间的故事，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5 秘密曝光

桑晓盯着电脑屏幕，指尖在键盘上轻敲。

蓝天建筑事务所的儿童科普图书项目已经进行了六周，进展比她预想的顺利得多。

屏幕上是一段关于建筑对称美的文字，她正尝试用孩子们能理解的语言重新表述。

"用'积木'比喻怎么样？"

余默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桑晓猛地坐直，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余默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弯腰看着她的屏幕，距离近得能数清他的睫毛。

"积木？"桑晓的声音有些发紧，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嗯。"余默自然地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旁边，"孩子们都玩过积木，知道对称结构更稳固。"

他伸手在键盘上敲了几下，修改了一段文字，"这样是不是更生动？"

他的手臂擦过她的肩膀，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

桑晓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在屏幕上，而不是余默近在咫尺的侧脸。

自从同学聚会那晚发现他保存着她高中时期的诗作后，每次独处她都会不自觉地心跳加速。

"确实好多了。"桑晓点点头，将文件保存，"周婷那边通过的样章反馈了吗？"

余默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她说还需要修改。"

"又改？"桑晓皱眉，"这已经是第四稿了。"

"别担心。"余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我已经和林主编沟通过了，她同意按我们的版本推进。"

桑晓惊讶地看着他："你去找了林姐？"

"只是例行进度汇报。"余默轻描淡写地说，但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周婷的修改意见过于专业化，偏离了儿童读物的初衷。"

桑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最近几次会议，周婷对她的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提出的修改意见也越来越苛刻。

她原以为只是工作理念不同，现在看来或许另有原因。

"对了，明天下午的项目汇报会，你准备好了吗？"余默转移了话题。

桑晓咬了咬下唇："差不多了，只是那个建筑结构动态演示部分..."

"我来负责。"余默微笑，"你负责文字内容就好。"

他的手机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Marco来电"。

余默皱了皱眉："我得接这个，是意大利那边的。"他起身走向阳台，"晚上想吃什么？我可以做海鲜意面。"

"好啊。"桑晓点点头，目送他走出办公室。

余默离开后，桑晓继续修改稿件。

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门被推开，周婷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位出版社的同事。

"桑编辑还在加班啊？"周婷的声音甜得发腻，"真努力呢。"

桑晓礼貌性地笑了笑："马上就好了。"

"有余总监这么'贴心'的合作伙伴，工作一定很轻松吧？"周婷意有所指地说，眼睛扫过桑晓桌上余默留下的咖啡杯。

一位同事好奇地问："桑晓和余总监很熟吗？"

"何止熟啊。"周婷抢在桑晓前面回答，"他们可是青梅竹马呢，现在都同居了。"她压低声音，"难怪这个项目直接指定桑编辑负责，连公开竞标都没有..."

桑晓的手指紧紧攥住钢笔，指节发白。

周婷的话听起来像是她靠私人关系才获得这个项目，完全抹杀了她这六周来的专业付出。

"项目是林主编根据我的专业背景分配的。"桑晓尽量保持声音平稳，"我的儿童心理学学位和五年童书编辑经验，应该比'关系'更有说服力。"

周婷轻蔑地笑了笑："是吗？那为什么每次会议余默都帮你说话？连正常的修改意见都要被他挡回去？"

两位同事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桑晓的胃部拧成一团。原来在旁人眼中，她的专业能力就这样被轻易否定了。

"如果对我的工作有疑问，欢迎直接提出。"桑晓站起身，收拾文件，"恕我失陪，还有个会议要准备。"

她快步走出办公室，呼吸有些不稳。

走廊尽头，余默还在阳台上通话，背影挺拔如松。

桑晓没有打扰他，径直走向洗手间，用冷水拍了拍发烫的脸颊。

镜子里的她眼眶微红。多年来她一直凭实力说话，从未被人如此质疑专业能力。

更让她难受的是，这些谣言某种程度上确实戳中了她的软肋——她和余默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回到工位时，余默已经结束了通话，正皱眉看着手机。

"怎么了？"桑晓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余默抬头，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你看起来不太对劲。"

"没事，可能有点累。"桑晓勉强笑了笑。

余默的目光越过她，看向刚从办公室出来的周婷三人。

周婷立刻换上甜美的笑容走过来："余默，明天的汇报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按计划进行就好。"余默的语气公事公办，但眼神冰冷，"对了，刚才Marco提到下个月米兰那个项目，他希望你能提前过去准备。"

周婷眼睛一亮："真的？太好了！"她得意地瞥了桑晓一眼，"我就知道导师还记得我。"

"因为你是本地人，熟悉情况。"余默平淡地补充，"具体安排晚点邮件发你。"

周婷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那明天见。"她摇曳生姿地离开了，两位同事紧随其后。

余默转向桑晓："她跟你说什么了？"

桑晓摇摇头："没什么重要的。"

余默显然不信，但没有追问："走吧，回家做饭。工作明天再做。"

回家路上，桑晓沉默寡言。余默也没有多话，只是不时看她一眼，眉头微蹙。

晚餐时，余默真的做了海鲜意面，还配了桑晓最爱的薄荷茶。

食物的香气弥漫在公寓里，暂时驱散了桑晓心中的阴霾。

"尝尝看。"余默将盘子推到她面前，"按威尼斯做法，加了点柠檬皮。"

桑晓卷起一叉面条送入口中，鲜香立刻在舌尖绽放："好吃！"

余默笑了，眼角泛起细纹："在意大利时，我房东老太太教的。她说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

桑晓的动作顿了一下。这句话从余默口中说出来，莫名让她心跳加速。

"所以...你经常给人做饭？"她故作轻松地问。

"你是第一个。"余默直视她的眼睛，"在意大利我基本只煮给自己吃。"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餐桌上，为余默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

桑晓低头继续吃面，不敢直视他太过炽热的目光。

饭后，余默坚持洗碗，桑晓则窝在沙发上看明天要汇报的文件。

余默收拾完厨房，在她身边坐下，手里拿着两杯红酒。

"放松一下。"他递给她一杯，"明天会顺利的。"

桑晓接过酒杯，小啜一口。酒精温暖了她的喉咙，也稍稍缓解了一整天的紧绷。

"余默，"她突然问，"你后悔回国吗？"

余默转着酒杯，沉思片刻："不后悔。"

"但你在意大利有那么好的发展..."

"国内机会也不少。"他看向她，"而且有些东西，意大利没有。"

桑晓没有追问"有些东西"具体指什么。她害怕答案，又隐约期待着什么。

"睡吧，明天很重要。"余默最终说道，轻轻碰了碰她的酒杯。

第二天的项目汇报会比桑晓预想的要热闹。

不仅出版社和蓝天建筑的高层全数出席，还有几家受邀媒体。会议室座无虚席，桑晓站在前排，手心微微出汗。

"放松。"余默在她耳边低语，"就像我们排练的那样。"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给了桑晓莫大的安慰。她深吸一口气，走上演讲台。

汇报前半部分进行得很顺利。

桑晓用简洁生动的语言介绍了图书的内容框架和儿童教育理念，赢得了不少赞许的点头。

然而，就在她即将结束演讲时，一个声音从后排响起。

"请问桑编辑，作为一位没有建筑背景的编辑，您如何确保这本书的专业性？"

提问的是行业媒体《建筑前沿》的记者，但桑晓敏锐地注意到周婷正和那人交换眼神。

"好问题。"桑晓保持微笑，"这正是我们团队的优势所在。我的儿童心理学背景帮助我们将专业知识转化为孩子们能理解的语言，而蓝天建筑的专业团队则确保内容的准确性。"

"但据我所知，"记者继续追问，"这个项目没有经过公开竞标，而是直接指定给您负责。这与贵社一贯的规范流程不符，您能解释一下吗？"

会议室里响起低声议论。桑晓的喉咙发紧，昨晚周婷的言论显然已经传开了。

她正想回答，余默突然站了起来。

"请允许我补充一点。"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会议室安静下来，"这个项目最初确实考虑过几位编辑，但最终选择桑晓是因为她的专业背景最契合。"

他走向前台，"事实上，是我特意向出版社推荐了她。"

桑晓惊讶地看着他。她一直以为是林姐根据她的资历分配的。

余默打开投影仪，调出一份文件："这是桑晓三年前编辑的《小小科学家》系列，销量超过十万册，获得年度最佳儿童科普图书奖。"

他又翻到下一页，"这是她在大学期间发表的关于儿童认知发展的论文，被多家教育机构引用。"

屏幕上陆续展示出桑晓的各种专业成就，有些连她自己都忘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逐渐转变，众人看向桑晓的眼神多了几分敬意。

"至于专业性的问题，"余默继续道，"我们团队有三位资深建筑师全程参与，确保每个细节准确无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婷，"如果有人散布不实言论，质疑桑编辑的专业能力，那不仅是对她的不尊重，也是对我们整个团队的不尊重。"

周婷的脸色变得煞白，低头假装看文件。

余默转向桑晓，眼中满是鼓励："桑编辑，请继续。"

在余默的支持下，桑晓顺利完成了汇报。

会后，不少与会者主动前来交流，称赞这个项目的创意和意义。周婷则早早离场，没再露面。

"谢谢你。"人群散去后，桑晓小声对余默说，"我不知道你收集了那么多关于我的...资料。"

余默笑了笑："只是说了事实。"

他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表情变得严肃，"抱歉，我得接这个。"

他走到角落接电话，桑晓注意到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偶尔用意大利语快速说着什么。

通话结束后，余默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才回到桑晓身边。

"出什么事了？"桑晓问。

"米兰那边有个重要项目。"余默的声音有些飘忽，"导师希望我回去主持。"

桑晓的心突然沉了下去："你要回意大利？"

"我还没决定。"余默看着她，"项目为期六个月，下个月就要启动。"

六个月。桑晓机械地点点头，努力保持表情平静。

这本该是好事，余默的事业机会。但为什么她的胸口这么闷？

"你应该去。"她最终说，"这么好的机会..."

"是吗？"余默的目光深邃，似乎在寻找什么，"你觉得我应该去？"

桑晓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是"。

她想起余默保存的那些诗，想起他记得她所有喜好，想起他在同学聚会上的维护...如果他现在离开，那些又算什么？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

余默的表情柔和下来："我也不确定。"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还有很多因素要考虑。"

他们沉默地走回办公室，各自沉浸在思绪中。

接下来的几天，余默似乎更忙了，经常接听国际长途，电脑上满是意大利文的邮件。

桑晓则专注于图书项目，刻意避开关于意大利的话题。

周五晚上，桑晓加班到很晚，回到家时已近十一点。

公寓里静悄悄的，只有书房透出一线灯光。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发现余默趴在书桌上睡着了，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着一份意大利文的合同。

桑晓悄悄拿了条毯子，轻轻盖在他肩上。

余默在睡梦中动了动，没有醒来。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

桑晓忍不住伸手，悬在半空，最终只是轻轻拂去落在他额前的一缕黑发。

书桌一角放着一个小相框，里面是他们的合影——高中同学聚会上有人抓拍的，余默搂着她的肩，两人相视而笑，看起来亲密无间。

桑晓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打印了这张照片，还特意装裱起来。

她的目光落在电脑旁的护照上，已经翻到了签证页。一个决定正在形成，而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准备好面对可能的后果。

轻手轻脚地退出书房，桑晓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余默可能很快就要离开了，这个认知让她胸口发紧。六个月的分离，也许更长...如果他决定留在意大利发展呢？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桑晓想起余默说过，在意大利时他经常梦到家乡的街道。

而现在，他可能又要回到那个遥远的国度，带着他们之间这些未曾言明的感情。

桑晓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

一个更可怕的想法突然击中她——也许，她已经开始期待余默不只是她的青梅竹马，不只是暂时的室友。

也许，她已经爱上了这个曾经最"讨厌"的人。

6 雨中告白

桑晓站在超市货架前，手指轻轻敲击着购物车把手。

余默的生日是明天，她计划给他一个惊喜。

过去三周，自从得知他可能回意大利后，桑晓发现自己开始珍惜与他相处的每一刻。

"红酒...牛排...蜡烛..."桑晓小声核对着购物清单，又拿了一盒进口巧克力——余默最爱的黑巧，70%可可含量的那种。

她最近已经能脱口说出他的各种喜好，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收银台前的杂志架上，一本建筑期刊的封面吸引了她的注意。

封面上是米兰的天际线，标题写着《意大利当代建筑新浪潮》。

桑晓的心揪了一下。余默还没决定是否接受那个项目，但每次他的意大利同事来电，他都会躲到阳台去接，回来时眉头紧锁。

回到家，桑晓轻手轻脚地把食材藏进冰箱。

余默今天去邻市参加一个建筑论坛，要晚上才回来。她有时间准备一切。

厨房里，桑晓系上围裙，开始处理牛排。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做西餐，之前特意在网上找了教程。

她哼着歌，将迷迭香和大蒜捣碎，动作笨拙但认真。

窗外阳光正好，照在料理台上，为这个平凡的午后镀上一层金色的期待。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林姐发来的消息："意大利出版社对我们的项目感兴趣，想谈国际版权！"

桑晓惊喜地瞪大眼睛。这个好消息来得正是时候，也许能成为余默最好的生日礼物。

她迅速回复："太棒了！具体细节呢？"

放下手机，桑晓继续腌制牛排，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过去几周，虽然两人都没再提意大利的事，但这个话题像一片乌云悬在他们头顶。现在，也许有机会一起去了？这个念头让她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

一起...去意大利？

桑晓摇摇头，把这个荒谬的想法赶出脑海。

她凭什么认为余默会想和她一起去？就因为他们现在是室友兼工作伙伴？就因为他记得她喜欢什么口味的咖啡？

就因为他保存着她高中时写的诗？

水龙头的水哗哗流着，桑晓机械地冲洗着双手。

她不得不承认，余默已经悄然融入她的生活，成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早晨餐桌上的咖啡，深夜工作时的薄荷茶，下雨天准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的伞...这些小小的细节编织成一张网，温柔地包裹着她的每一天。

而现在，这张网可能要拆散了。

烤箱定时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桑晓擦干手，取出烤好的蒜香面包。

香气弥漫在厨房里，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想那些令人沮丧的事。今天是余默的生日前夕，她要给他一个完美的惊喜。

下午五点，桑晓完成了所有准备工作。

餐桌上铺着新买的浅蓝色桌布——余默最喜欢的颜色，摆着精致的餐具和烛台。

牛排已经腌制好，只等下锅。冰箱里冰着一瓶上好的红酒和一个小蛋糕，上面用巧克力写着"Happy Birthday YM"。

桑晓满意地环顾四周，上楼换了一条淡紫色的连衣裙，又轻扫淡妆。

镜子里的女人眼睛明亮，双颊微红。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像是在警告那颗不安分的心：别期待太多，这只是朋友间的生日庆祝。

六点半，门铃突然响起。桑晓皱眉，余默有钥匙，不需要按门铃。她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到快递员站在外面。

"桑晓女士的特快专递。"快递员递过一个精致的包裹。

桑晓签收后，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没有寄件人信息的包裹。

拆开后，里面是一本精装的《小王子》意大利文原版，扉页上用钢笔写着："给那个弄丢我第一本《小王子》的男孩。生日快乐。——S"

桑晓的手指颤抖起来。这是她一个月前在网上订购的，特意找了意大利的书店，想要一份特别的礼物。

现在看着自己的笔迹和那个亲密的署名，她突然感到一阵羞赧。这个"S"太过私密，仿佛泄露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她把书放在准备好的礼物堆最上面——一条深蓝色条纹领带，一套专业绘图笔，还有手工制作的"生日优惠券"，上面写着"免费按摩一次"之类的玩笑承诺。

七点，余默应该快回来了。桑晓点燃蜡烛，关掉大灯，只留下几盏壁灯营造温馨的氛围。

她打开音乐，轻柔的爵士乐流淌在空气中。

七点半，余默还没出现。桑晓检查了手机，没有消息。牛排再放下去就不新鲜了，她犹豫着是否该先煎好。

八点，门锁终于传来转动的声音。桑晓迅速站到餐桌旁，心跳加速。门开了，余默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周婷。

"Surprise！"桑晓的笑容僵在脸上。

余默显然没料到屋内的场景，愣在原地。烛光映照下，他英俊的面容写满惊讶。

他身边的周婷穿着紧身红色连衣裙，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

"我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周婷先开口，眼睛扫过精心布置的餐桌和桑晓的连衣裙。

"不，我..."桑晓的喉咙发紧，"我只是...听说今天是余默的生日，所以..."

余默的目光从餐桌移到桑晓脸上，深邃难测："你记得我的生日？"

"快递单上看到的。"桑晓迅速撒谎，指了指那本《小王子》，"顺便...准备了一下。"

空气凝固了几秒。周婷突然笑了："真巧，我也记得余默的生日。我们在意大利时，每年都会一起庆祝。"她故意强调"一起"两个字，"今天论坛结束早，我就想给他个惊喜。"

桑晓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桌布边缘。所以余默和周婷在意大利时关系这么亲密？每年一起过生日？

"桑晓..."余默向前一步，似乎想解释什么。

"没关系！"桑晓强迫自己露出笑容，"我正准备出门呢，朋友约了我看电影。"她抓起沙发上的包包，"食物都准备好了，你们...慢用。"

"等等。"余默拦住她，"你没必要走。"

"真的，电影要开场了。"桑晓躲开他的目光，"生日快乐，余默。"

她几乎是逃出家门的，甚至忘了换下拖鞋。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桑晓终于能大口呼吸。

她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眼睛酸涩。为什么周婷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余默从没提过他们在意大利的亲密关系？

走出公寓楼，夜风拂过她发烫的脸颊。

桑晓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根本没有电影之约。她只是想给那两人独处的空间，毕竟...周婷才是余默在意大利的"传统"。

路过一家咖啡馆，桑晓机械地走进去，点了一杯拿铁。

窗外的夜色渐深，行人匆匆而过，各自奔向温暖的家。

她掏出手机，犹豫是否该发消息告诉余默别等她吃饭，最终还是放弃了。他大概正和周婷享受烛光晚餐呢，哪有空想她。

咖啡喝到一半，桑晓突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搜索余默和周婷的名字。

几条学术新闻跳出来，都是关于意大利某个建筑奖项的。在一张合影中，余默和周婷站在一起，背后是米兰大教堂。照片下的说明文字写着："中国设计师余默与搭档周婷荣获新锐建筑师奖"。

搭档。这个词在桑晓舌尖泛苦。

她继续往下翻，找到一篇意大利建筑杂志的专访，配图中余默和周婷共进晚餐，两人举杯相视而笑。虽然文字是意大利文看不懂，但图片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桑晓关掉手机，推开几乎没动的咖啡。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局外人，精心准备的生日晚餐，紫色连衣裙，还有那本带着暧昧署名的《小王子》...多么可悲的一厢情愿。

走了几条街后，桑晓决定回家。

已经快十一点，周婷应该走了吧？她不想面对余默，但更不想露宿街头。

公寓里一片漆黑，只有书房透出一线灯光。

桑晓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进门，希望直接溜回自己房间。

"桑晓？"余默的声音从书房传来。

桑晓僵在原地："嗯，我回来了。你...还没睡？"

余默出现在书房门口，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了，头发有些乱，手里拿着手机："我在等你。"

餐桌上的食物原封未动，蜡烛早已燃尽。没有周婷的身影。

"周婷呢？"桑晓忍不住问。

"走了。"余默简短地回答，"她只是来送个文件。"

桑晓点点头，不想戳破这个明显的谎言。

谁会在晚上送文件？还穿着红裙子，带着礼物？

"对不起毁了你的惊喜。"余默走近几步，"我没想到你会..."

"没关系。"桑晓打断他，"只是随便准备的。礼物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余默的声音柔和下来，"特别是那本书...谢谢你。"

桑晓的心跳漏了一拍："不客气。生日快乐。"她转身想走，"很晚了，我明天还要..."

"桑晓。"余默叫住她，"我们能谈谈吗？"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余默看了一眼，表情变得复杂："我得接这个。"

他走回书房，关上门，但隔音效果不好，桑晓能听到他断断续续的谈话声。

"不，还没告诉她...我知道期限快到了...是的，回国就是为了她...但现在情况复杂...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桑晓站在原地，如坠冰窟。回国就是为了她？那个"她"是谁？周婷吗？还是另有其人？

余默有喜欢的人，而且回国就是为了那个人。

这个认知像一桶冰水浇在桑晓头上。难怪他保存着那些诗却从不表白，难怪他记得她所有喜好却保持距离...他心里装着别人。

书房门开了，余默走出来，看到桑晓还在原地，愣了一下："你...听到了？"

"没有。"桑晓迅速摇头，"我正要上楼。晚安。"

她几乎是跑上楼梯的，生怕多待一秒就会泄露内心的崩溃。

关上门，桑晓靠在门板上，慢慢滑坐在地上。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

原来如此。余默对她的好，只是青梅竹马的情谊，或者是对过去恶作剧的补偿。

他心里早就有别人，而那个人让他不惜从意大利回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桑晓把脸埋进膝盖，无声地哭了。她甚至没有资格难过，因为他们从来就不是什么特别的关系。

第二天早晨，桑晓刻意等到听见余默出门的声音才下楼。

餐桌上放着一份早餐和一张字条："谢谢昨晚的一切。今晚有空聊聊吗？——余默"

字条旁边是那本意大利文《小王子》，显然被翻阅过。

桑晓把字条扔进垃圾桶，却小心地把书放回书架。她吃不下早餐，直接去了公司。

接下来的一周，桑晓刻意避开与余默独处的机会。她早出晚归，在家时也尽量待在卧室。几次余默想找她谈话，都被她用工作忙推脱了。

意大利出版社的合作正式敲定，林姐派桑晓负责与国际对接。

这意味着如果余默决定去意大利做那个项目，他们将不可避免地有工作往来。桑晓不知道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周五晚上，桑晓加班到很晚才回家。公寓里静悄悄的，只有书房亮着灯。

轻手轻脚地走向厨房，却听到余默在书房里说话，似乎正在视频通话。

"...我试过了，但她最近一直躲着我...不，我不确定她是否..."余默的声音低沉模糊。

桑晓屏住呼吸，不想偷听却又挪不开脚步。

"我知道时间不多了...再给我一周...如果还是不行，我就..."余默叹了口气，"好，下周给你答复。"

桑晓的心沉到谷底。余默在讨论回意大利的事，而且似乎已经做了决定。一周后，他就要离开了。她应该为他高兴，不是吗？这么好的职业机会...

厨房水龙头突然滴水，发出清脆的声响。书房里的谈话立刻停止，门被拉开。

"桑晓？"余默站在门口，电脑屏幕的光从他背后透出来，"你回来了。"

"嗯。"桑晓假装刚进门的样子，"我拿点水就睡。"

余默看起来疲惫不堪，眼下有淡淡的阴影。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早点休息。"

桑晓端着水杯上楼，每一步都沉重如铅。回到房间，她坐在床边，望着窗外的月亮。

一周后，余默可能就要离开了，而他们之间这些未曾言明的情愫，将永远成为遗憾。

也许这样最好。至少她不必亲耳听余默承认他爱的是别人。

桑晓打开床头柜，取出那本《小王子》。翻到扉页，她轻轻抚摸自己写下的字迹。然后，她拿起笔，在下面加了一行小字："希望你找到你的玫瑰。——S"

眼泪滴落在纸页上，晕开了墨水。桑晓合上书，决定明天把它放回余默的书架。

这本带着她心意的礼物，也许会成为他行李箱中的一件纪念品，随着他去往远方，去见那个他真正在乎的人。

7 婚约真相

桑晓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足足十秒，却打不出一个字。

屏幕上是一段关于建筑对称美的儿童解说文字，她已经修改了五遍，还是不满意。

"桑编辑，这段需要再简化些。"周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刻意的甜美，"孩子们可能理解不了这么专业的概念。"

会议室里其他几位编辑和设计师都看向桑晓。

自从那天的生日晚餐后，图书项目进入了最后冲刺阶段，但桑晓和余默之间的气氛明显不同了。

他们依然专业地合作，却少了之前的默契与轻松。

"我会再修改。"桑晓简短地回应，目光刻意避开坐在对面的余默。

余默今天穿着深蓝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的一小片肌肤。

他正低头翻阅文件，眉头微蹙，眼下有淡淡的阴影。

自从那个透露他要回意大利的电话后，桑晓注意到他越来越疲惫，仿佛承受着无形的压力。

"余总监，"周婷转向余默，声音立刻柔软了几分，"米兰那边又催问项目进度了吗？"

桑晓的手指在键盘上无意识地收紧。周婷故意在会议上提起米兰，显然是为了提醒所有人余默即将离开的事实。

"我们按原计划推进。"余默头也不抬地回答，语气平淡，"桑编辑，关于那个互动设计，你有什么想法？"

被突然点名，桑晓抬起头，正好对上余默的目光。

他的眼睛在会议室灯光下呈现出深邃的琥珀色，里面藏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我建议增加一个立体折页，"桑晓强迫自己集中精力，"让孩子们能亲手'建造'简单的结构。"

余默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好主意。"

会议结束后，桑晓迅速收拾文件准备离开。

自从生日那晚听到余默说"回国就是为了她"后，她一直避免与他独处。那个"她"像一根刺，扎在心头，每次呼吸都隐隐作痛。

"桑晓，能留一下吗？"余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桑晓僵在原地，其他同事已经鱼贯而出，周婷临走时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

会议室突然变得空旷而安静，只剩下他们两人。

"有事？"桑晓没有转身。

"我们得谈谈。"余默走近几步，"你最近一直躲着我。"

"没有。"桑晓终于转过身，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只是工作忙。"

余默的目光在她脸上搜寻，仿佛想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是因为那天晚上你听到的电话吗？"

桑晓的心跳加速。他知道了？那她偷听到他说"回国就是为了她"的事？

"什么电话？"她假装糊涂。

余默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会议桌边缘："关于意大利项目的决定...最后期限快到了。"

"哦，那个。"桑晓努力保持声音平稳，"你决定要去了？"

"我还在考虑。"余默的目光变得深邃，"有些因素...比工作更重要。"

桑晓的胸口发紧。那个"她"一定很重要，能让余默如此犹豫。也许是周婷？或者是他在意大利认识的某个女孩？

"你应该去。"她听见自己说，"这么好的机会。"

余默的表情变得复杂："你真的这么想？"

"当然。"桑晓挤出一个微笑，"我们是朋友嘛，当然希望你事业有成。"

朋友。这个词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着她的心。

余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似乎想说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变得惊讶："是你妈妈。"

"我妈妈？"桑晓瞪大眼睛，"她为什么打给你？"

余默接起电话，简短交谈几句后挂断："她说她在我们公寓楼下，忘了带门禁卡。"

"什么？她来干什么？"桑晓彻底懵了。母亲住在城郊，很少不请自来。

"不知道，但我们现在最好回去。"余默拿起外套，"她说带了手工饺子，要现煮才好吃。"

回家的出租车上，两人沉默不语。桑晓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思绪万千。

母亲突然造访，还直接联系余默而不是她，这太反常了。

更让她不安的是，母亲用了"我们公寓"这样的说法，仿佛早已接受他们同居的事实。

公寓楼下，桑晓的母亲陈阿姨正拎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看到他们立刻笑容满面。

"晓晓！小默！"她热情地挥手，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会面。

"妈，你怎么来了？"桑晓接过一个袋子，里面满是食材。

"想给你们送点手工饺子。"陈阿姨笑眯眯地说，"小默上次说喜欢我做的馅料，我特意多包了一些。"

桑晓惊讶地看向余默。他什么时候和母亲这么熟了？还聊到喜欢什么馅料？

余默接过其他袋子，礼貌地微笑："谢谢阿姨，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陈阿姨拍拍余默的手臂，眼神慈爱得让桑晓起鸡皮疙瘩，"你们两个孩子住在一起，我总担心你们吃不好。"

上楼时，桑晓刻意落在后面，观察母亲对余默的态度。那种熟稔和亲昵，不像是对女儿普通朋友的样子，倒像是...对待未来女婿？

公寓里，陈阿姨熟门熟路地走进厨房，开始准备煮饺子。桑晓跟进去想帮忙，却被母亲推出来。

"去陪小默聊天吧，这里我来。"陈阿姨神秘地眨眨眼，"他最近工作很辛苦吧？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桑晓站在厨房门口，完全摸不着头脑："妈，你和余默...经常联系？"

"偶尔发发消息。"陈阿姨轻描淡写地说，"他很有心，逢年过节都会问候。"

这又是一个新闻。余默和她母亲私下保持联系？为什么没人告诉她？

客厅里，余默正在泡茶，动作娴熟仿佛这是他的家。看到桑晓出来，他递过一杯："阿姨喜欢的茉莉花茶。"

桑晓接过茶杯，忍不住问："你和我妈...怎么回事？"

余默的耳根微微发红："就是...保持联系。你出国留学那几年，我常去看望叔叔阿姨。"

"为什么？"桑晓追问。

余默移开视线："他们...就像我的第二父母。"

这个回答没能解释桑晓的疑惑，但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打断了她进一步的追问。

"饺子好了！快来趁热吃！"

餐桌上，陈阿姨不断给余默夹饺子，询问他的工作和生活，完全把桑晓晾在一边。桑晓闷头吃饺子，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小默啊，"陈阿姨突然压低声音，"那个...意大利的事，你决定了吗？"

桑晓猛地抬头。母亲也知道意大利的事？

余默的筷子停在半空："还在考虑，阿姨。"

"要我说，别去了。"陈阿姨拍拍他的手，"国内发展也很好嘛。再说，你和晓晓好不容易..."

"妈！"桑晓打断她，"余默的事业决定是他自己的事。"

陈阿姨不赞同地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太不把承诺当回事。"

"什么承诺？"桑晓一头雾水。

餐桌突然安静下来。余默的表情变得僵硬，陈阿姨则一脸惊讶："晓晓，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就是...你们小时候..."陈阿姨看向余默，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啊，那个...小默没告诉你吗？"

余默放下筷子，声音低沉："阿姨，那只是个玩笑。"

"什么玩笑？"桑晓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你们在说什么？"

陈阿姨尴尬地笑了笑："就是...小默出国前，我们两家吃饭时开的玩笑啦。说等你们长大了，要是都还没对象，就...凑一对。"她越说声音越小，"真的只是玩笑..."

桑晓的筷子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婚约？她和余默？这太荒谬了！

"妈！这种事怎么能随便开玩笑？"

"哎呀，那时候你们才十八岁嘛。"陈阿姨摆摆手，"谁知道小默当真了，这么多年..."

"阿姨！"余默突然提高音量，"请别说了。"

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带着一丝恳求。陈阿姨立刻闭上嘴，气氛瞬间凝固。

桑晓的大脑一片混乱。所以余默和她之间有一个"婚约"？虽然是玩笑性质的，但他...当真了？这就是为什么他回国后对她这么好？是出于某种责任感？

"我...吃饱了。"桑晓推开椅子站起来，"妈，你今晚住这儿吗？我可以给你收拾客房。"

"不用不用，我约了老同学打麻将，一会儿就走。"陈阿姨看了看桑晓，又看看余默，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了祸，"那个...饺子还有很多，我给你们放冰箱了。"

余默默默收拾碗筷，动作机械。桑晓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突如其来的"婚约"信息，像一颗炸弹，把她原本就混乱的思绪炸得更加七零八落。

母亲离开后，公寓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桑晓站在客厅中央，看着余默在厨房洗碗的背影，肩膀线条紧绷。

"所以..."桑晓终于开口，"这就是为什么你回国后对我这么好？因为那个...可笑的婚约？"

余默的动作顿了一下，但没有转身："不是。"

"那为什么？"桑晓追问，"因为愧疚？因为小时候总是欺负我，现在想补偿？"

水龙头被猛地关掉。余默转身，湿漉漉的手在毛巾上擦了擦，眼神复杂："你真的这么想？"

"我不知道该怎么想。"桑晓的声音微微发抖，"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你和周婷的关系，你回国的真正原因，你和妈妈的联系...现在又冒出个什么婚约..."

"周婷只是同事。"余默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回国的原因...很复杂。至于婚约，那真的只是两家父母开的玩笑，我从未当真。"

他在撒谎。桑晓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如果没当真，为什么母亲会说"谁知道小默当真了"？

"意大利的项目，"桑晓换了个话题，"你什么时候走？"

余默深吸一口气："三天后要给答复。如果接受，下个月出发。"

"哦。"桑晓机械地点点头，"那很快了。"

"桑晓..."余默向前一步，"关于刚才的事..."

"不用解释。"桑晓后退一步，"我明白。玩笑就是玩笑，我们都不必当真。"

余默的表情变得痛苦："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桑晓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你心里有别人，不是吗？你回国是为了某个人，但你不敢告诉她。现在又冒出个婚约...这一切太混乱了。"

余默的瞳孔微微扩大："你...听到多少？"

"足够多。"桑晓苦笑，"晚安，余默。"

她转身走向楼梯，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身后，余默的声音传来，低沉而坚定："桑晓，总有一天，我会解释一切。"

桑晓没有回头。上楼后，她关上门，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银白。

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姐发来的消息："意大利出版社确认合作，他们希望下个月你能去米兰面谈。"

命运似乎在跟她开玩笑。余默可能要去意大利，现在她也被邀请去同一个城市。桑晓盯着手机屏幕，突然觉得很累。所有的误会、秘密和未说出口的话，像一团乱麻，越缠越紧。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三天后，余默就要做出决定。

而她，也需要决定是否接受那个意大利的邀请。两条平行线，会在米兰相交吗？还是说，他们终将渐行渐远，就像十二年前那个夏天一样？

桑晓拿出抽屉里的旧相册，翻到最后一页。那是她和余默高中毕业前的最后一张合影，两人站在学校门口，笑容青涩。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未来会有这么多错过与误会。

她轻轻抚过照片上余默的脸，一滴眼泪无声地落在相册上。

无论余默回国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无论那个"她"是谁，有一点是确定的——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是时候做个了断，要么勇敢问出心中的疑问，要么彻底放手。

但首先，她需要知道那个被余默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

8 机场狂奔

桑晓站在书房门口，深吸一口气。今天是周六，余默一早就出门去见客户，说是要讨论米兰项目的最后细节。自从母亲意外揭露那个"婚约"玩笑后，三天过去了，余默必须在今晚做出是否接受意大利项目的决定。

而这间书房，他暂住的地方，很快就要空出来了。

桑晓推开门，阳光透过半拉的窗帘斜射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房间整洁得不像有人住过——床铺平整，书桌上一尘不染，几本建筑专业书籍整齐地排列在角落。

唯一显示这里有人居住的痕迹是床头那个小相框，里面是他们同学聚会上的合影。

桑晓拿起抹布，开始擦拭书架。

她本可以等余默搬走后再彻底打扫，但某种说不清的冲动驱使她现在就来做这件事。也许是想在他离开前，亲自确认一些事情；也许只是想最后一次感受他存在过的痕迹。

书架最上层有一个朴素的木盒，桑晓踮起脚尖把它取下来。

比想象中要沉，表面光滑，像是经常被人抚摸。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打开盒盖。

里面的东西让她呼吸一滞。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颗小小的乳牙，放在一个透明小袋子里，标签上写着"晓晓的第一颗乳牙，6岁"。旁边是一朵压干的蒲公英，标签注明"她送我的第一份礼物，7岁生日"。

桑晓的手指微微发抖，继续翻看这些被精心保存的记忆碎片：她小学作文比赛的获奖证书复印件、初中校运会的号码布、一张她高中时在图书馆看书的偷拍照、所有她发表过文章的校刊剪报...

最下面是一叠明信片，全部来自意大利。桑晓抽出最上面一张，背面是余默工整的字迹：

"今天在佛罗伦萨看到一家书店，橱窗里摆着《小王子》。想起你十二岁生日那天，我弄丢了你的那本。对不起，还有...我想你。"

日期是八年前。

桑晓的视线模糊了。她翻看其他明信片，每一张都写着类似的短句，记录着他的所见所想，以及对她无处不在的思念。

但这些明信片从未寄出过，它们一直安静地躺在这个盒子里，像一个个被珍藏的秘密。

盒底还有一张折叠的纸，桑晓小心地展开，发现是她高中时写的一首诗《给远行的你》，发表在校刊上。

纸张已经泛黄，但字迹依然清晰。在诗的末尾，有余默用铅笔写下的一行小字：

"若归来，必不相负。"

日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那天。

桑晓跌坐在床边，手中的纸张轻轻飘落。

这个盒子里装着的，是余默对她长达二十年的记忆与情感。从孩提时代到青春岁月，再到异国他乡的日日夜夜，他从未停止过关注她、想念她。

所以这就是他回国的真正原因？这就是那个"她"？

"桑晓？"

余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桑晓猛地抬头。他站在那里，西装笔挺，显然是刚从重要会议回来。他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到打开的盒子，表情瞬间凝固。

"我...只是来打扫..."桑晓的声音细如蚊呐。

余默慢慢走进房间，轻轻关上门。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紧绷的下颌线条。他走到桑晓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

"你都看到了。"这不是疑问句。

桑晓点点头，喉咙发紧："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余默的目光落在盒子里那些物品上："一开始是不知道怎么说...后来是怕吓到你。"他苦笑一下，"而且，你好像一直很讨厌我。"

"我没有讨厌你！"桑晓脱口而出，"我只是...以为你讨厌我。你总是捉弄我..."

"因为那是引起你注意的唯一方式。"余默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每次你气鼓鼓地追着我跑，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阳光在他们之间的地板上移动，照亮了散落的明信片。桑晓捡起一张，上面是威尼斯的风景。

"这些...为什么没寄出来？"

余默接过明信片，指尖轻轻抚过上面的字迹："最初是赌气。你说不想再见到我，我就想那就彻底消失。"他停顿了一下，"后来...是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你已经忘了我，或者...有了新生活。"余默抬头直视她的眼睛，"就像我妈妈走后，我爸很快有了新家庭一样。"

桑晓的心揪了一下。

余默的母亲在他十岁时因病去世，不到一年，父亲再婚，很快有了新的孩子。

那是余默最调皮捣蛋的一段时间，也是他开始频繁捉弄她的时候。

"所以...回国就是为了我？"桑晓小声问，想起那天偷听到的电话。

余默的瞳孔微微扩大："你听到了？"

桑晓点点头，突然觉得无比羞愧。她一直误会他心里有别人，甚至怀疑是周婷...

"那天晚上..."余默突然靠近一步，"你以为我说的是谁？"

桑晓低头不语，耳根发烫。

"桑晓。"余默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从来就没有别人。从六岁起，就只有你。"

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蜂蜜般的金色，里面盛满了桑晓从未见过的情感。

太近了，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能看到他睫毛投下的细小阴影。

就在这心跳停滞的瞬间，桑晓的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打破了房间里几乎凝固的空气。她本能地后退一步，慌乱地掏出手机。

"是...是林姐。"她结结巴巴地说，手指不小心按下了接听键。

"桑晓！紧急情况！"林姐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意大利出版社的代表提前到了，他们想今晚就见面讨论！你现在能来公司吗？"

桑晓看向余默，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眼神依然深邃。

"我...我马上来。"她挂断电话，手足无措地站着，"对不起，我必须..."

"去吧。"余默站起身，声音轻柔，"工作重要。"

桑晓犹豫地看着地上散落的记忆碎片："那这些..."

"它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十几年，可以再等一会儿。"余默弯腰开始收拾，"晚上...等你回来我们再谈。"

桑晓点点头，匆忙离开书房。在门口，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余默跪在地上，小心地将那些明信片和照片放回盒子，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孤独。

她多想留下来，问清楚一切，但林姐的电话听起来很紧急。

而且...也许短暂的分离能让她理清思绪。余默爱她，这个认知太过震撼，她需要时间消化。

离开公寓楼时，天空开始飘雨。桑晓拦了一辆出租车，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雨滴打在车窗上，模糊了外面的世界，就像她此刻混乱的思绪。

那个盒子里的一切，那些被珍藏的记忆，那行"若归来，必不相负"的誓言...余默爱了她多久？二十年？而她竟然一直以为他讨厌她。

出租车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桑晓无意间看向路边的一家建筑模型展示厅。

橱窗里陈列着几个精致的建筑模型，其中一个旁边的标牌上写着"余默 - 蓝天建筑事务所"。

桑晓鬼使神差地付钱下车，冒雨跑到橱窗前。那是一个现代图书馆的设计模型，线条流畅而富有创意。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下，但她浑然不觉，只是盯着模型看。

突然，她发现了什么，凑近玻璃仔细查看。在模型的一个角落，两个微型书架巧妙地组成了"S"和"X"的形状。这个设计如此隐蔽，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SX。桑晓。

她的心跳加速，记忆闪回之前看过的余默其他设计图纸。她跑进展示厅，向工作人员询问是否有余默更多的作品照片。

热情的店员拿出一个作品集，桑晓急切地翻阅。每一个设计，无论是高楼大厦还是小型亭台，都藏着同样的密码——一个隐蔽的"SX"。

在公园音乐厅的装饰纹样中，在商业中心的楼梯设计中，甚至在水立方改造方案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余设计师的风格很独特，总喜欢在作品中藏一些小彩蛋。"店员笑着说，"有人说是他名字的缩写，也有人猜是某个特别的人..."

桑晓听不见店员后面的话。雨水从她的发梢滴落，在作品集上形成小小的水洼。

所有的线索突然连成一线——余默不仅爱她，还将对她的思念融入每一个作品中，用建筑的语言诉说着无法直言的爱意。

"谢谢。"她匆匆合上作品集，冲出展示厅。

外面的雨更大了，倾盆而下。桑晓没有叫车，而是直接跑向家的方向。

雨水打湿了她的衣服和头发，但她感觉不到冷。脑海中全是那个装满记忆的盒子，那些藏着"SX"的建筑设计，以及余默说"从来就没有别人"时的眼神。

她跑过一个水坑，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裤脚。转过街角时，她差点撞上一个打伞的行人。道歉都来不及说，她继续向前跑，心跳如雷。

余默爱她。一直爱着她。而她竟然傻到以为他心里有别人，甚至因为那个误会疏远他。现在他可能要去意大利了，今晚就要做决定...

桑晓跑得更快了。雨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知道方向，知道那个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她要去的方向。

她必须告诉他，在他做出决定之前告诉他，她...

一辆突然转弯的汽车在她面前急刹，刺耳的喇叭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桑晓踉跄着后退几步，差点跌倒。司机摇下车窗骂了几句，但她充耳不闻，只是调整呼吸，继续向前跑。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公寓楼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桑晓的肺部火烧般疼痛，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但她没有减速。雨水顺着她的脖子流进衣领，但她只觉得热，一种从内而外燃烧的热。

她冲进公寓大堂，湿漉漉的鞋子在大理石地面上留下水痕。电梯太慢，她直接跑上楼梯，两步并作一步。到达家门口时，她气喘吁吁，手指发抖地掏出钥匙。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桑晓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公寓里一片漆黑。没有灯光，没有声音，只有雨点敲打窗户的节奏。

"余默？"桑晓打开灯，呼唤道。

没有回应。

她走进客厅，发现餐桌上放着一张纸条和那本意大利文《小王子》。纸条上是余默工整的字迹：

"桑晓，米兰项目需要我提前出发。飞机今晚十点。这本书还给你，也许某天你会读懂扉页上的回复。——余默"

桑晓看向墙上的时钟——九点二十。如果现在出发，也许还能赶上...

她抓起钥匙和手机，转身冲向门口，却在最后一秒折返，拿起那本《小王子》。翻开扉页，在她写的"希望你找到你的玫瑰"下面，多了一行意大利文：

"La mia rosa sei sempre stata tu."

桑晓不懂意大利文，但她不需要懂。因为在这行字下面，余默用中文写着：

"我的玫瑰一直都是你。"

9 星夜誓言

桑晓冲出公寓楼，雨水立刻将她浇透。九点三十五分，距离余默的飞机起飞还有不到一小时。她拦下一辆出租车，声音发抖地报出机场地址。

"小姐，你浑身湿透了..."司机透过后视镜担忧地看着她。

"没关系，请快一点！"桑晓紧攥着那本《小王子》，水滴从她的发梢落在书封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出租车在雨中疾驰，雨刷器拼命摆动仍跟不上雨势。桑晓盯着窗外模糊的灯光，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她翻开书页，再次确认那行字：

"我的玫瑰一直都是你。"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用各种方式表达爱意——那些藏在建筑模型里的"SX"，那个装满记忆的时光盒子，那些未曾寄出的明信片...而她竟然视而不见，甚至误会他喜欢别人。

"前面堵车了。"司机突然说，"看起来有事故。"

桑晓抬头，前方一片红色刹车灯，车辆排成长龙。时钟显示九点四十五分。

"这里离机场还有多远？"

"步行至少二十分钟。"

"就停这里吧，谢谢！"桑晓付完车费，再次冲进雨中。

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脖子流进衣领，但她已经感觉不到冷。

高跟鞋在湿滑的路面上不断打滑，她索性脱掉鞋子，赤脚奔跑。水坑里的积水溅湿了她的裤脚，但她顾不上这些，只是紧紧抱住那本书，像护着一件珍宝。

机场大厅的灯光在雨幕中若隐若现。桑晓气喘吁吁地冲进自动门，湿漉漉的赤脚在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水印。她环顾四周，航班信息屏显示飞往米兰的CA941正在最后登机。

"余默！"桑晓不自觉地喊出声，引来周围人好奇的目光。她顾不上这些，奔向安检口，目光扫过每一个排队的人影。

没有他。

桑晓的心脏狂跳，呼吸急促到几乎窒息。她转向值机柜台，询问CA941的值机情况。

"航班已经停止值机了，女士。"工作人员礼貌地回答。

"有没有一位余默先生...他值机了吗？"

工作人员敲击键盘："余默先生...有的，他已经值机并通过安检了。"

桑晓的双腿突然失去力气，她扶住柜台才没有跌倒。太迟了...他已经进去了。她呆呆地望着安检口的方向，雨水从她的发梢滴落，在脚下形成一小片水洼。

就这样结束了吗？在他终于表白心意后，他们又要错过彼此？

"桑晓？"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桑晓猛地转身，几乎扭到脖子。

余默站在几米开外，西装笔挺，手里拿着登机牌和护照。他的眼睛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浑身湿透的她。

"你没走..."桑晓的声音细如蚊呐。

"我的航班是明天。"余默快步走近，"今天是去送同事...桑晓，你怎么..."

桑晓的视线模糊了，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她颤抖着举起那本《小王子》："我...我看不懂意大利文。"

余默的目光落在翻开的扉页上，表情从困惑转为震惊，又变成难以形容的柔软。他伸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水珠："你冒雨跑来机场...就为了问我这个？"

"不只是这个。"桑晓深吸一口气，"我想问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从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等到离开才写下这些？"

机场广播正在播报某航班的最后登机通知，人群在他们周围流动，但桑晓的眼中只有余默。他的眉头微蹙，嘴角却微微上扬，形成一个复杂而温柔的表情。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余默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你浑身湿透了。"

"不，现在就说。"桑晓固执地站在原地，"如果你明天真的要走了...我至少要听你亲口说出来。"

余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轻轻拉起她的手，带她到一个人少的角落。机场落地窗外，雨依然下个不停，偶尔有闪电划破夜空。

"我害怕。"余默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害怕破坏我们之间已有的关系。你知道，有些人一旦越界，就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你收藏我的东西，记得我所有喜好，甚至在你的设计里藏我的名字..."桑晓的声音发抖，"这些就不算越界吗？"

余默苦笑："那是不一样的。那些可以解释为...怀旧，或者友谊。但如果我直接告诉你我爱你，而你不接受..."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接受？"

余默愣住了，他的眼睛在机场灯光下呈现出深邃的琥珀色："你...？"

桑晓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这是一个短暂而笨拙的吻，带着雨水的咸味和薄荷的清香。当她退开时，余默的表情像是被雷击中。

"这是...我想了十二年的梦。"他喃喃道。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桑晓轻声问，"为什么要等到不得不离开的时候？"

余默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我原本计划等项目结束再...但米兰那边的期限突然提前..."

"所以你还是决定要去？"桑晓的心沉了下去。

"我..."余默的表情变得复杂，"我需要这个项目，桑晓。它对我的职业发展很重要。但如果你说一个'不'字..."

桑晓摇摇头，打断他："我不会让你为我放弃梦想。"

"那...我们就这样错过？"余默的手紧紧握住她的，"在终于知道彼此心意之后？"

雨水从桑晓的发梢滴落，在地面上形成小小的水洼。她想起那个装满记忆的盒子，那些藏在建筑模型里的"SX"，还有余默说"从来就没有别人"时的眼神...

"我们可以试试异地恋。"桑晓听见自己说，"六个月...不算太长。"

余默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愿意？"

"我愿意尝试。"桑晓微笑，"毕竟...有人等了我十二年，我等六个月又算什么？"

余默突然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桑晓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又快又重，和她的一样。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驱散了雨水带来的寒意。

"我有个更好的主意。"余默在她耳边低语，"意大利出版社不是对你的项目感兴趣吗？你可以...跟我一起去。"

桑晓从他怀中抬头："去意大利？"

"就当是短期工作旅行。"余默的眼中闪烁着期待，"你可以见见那边的出版社，我带你看看我生活过的地方...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一些，机场广播再次响起，这次是提醒旅客注意天气导致的航班延误。桑晓看着余默期待的表情，突然觉得一切都很清晰。

"我需要安排一下工作..."她慢慢说，"但...我想我可以抽出两周时间。"

余默的笑容像是阳光穿透乌云："真的？"

"嗯。"桑晓点头，"去看看你的世界...也不错。"

余默再次吻住她，这次更深、更久。桑晓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唇温暖而坚定地贴着她的，薄荷的气息包围着她。

机场的嘈杂声、广播声、雨声都远去了，世界只剩下这个吻，和两颗终于找到彼此的心。

当他们分开时，余默轻轻捧起她的脸："所以现在...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觉得呢？"桑晓反问，嘴角上扬。

"我希望是男朋友和女朋友。"余默认真地说，"异地的，暂时的。"

"好。"桑晓简单回答，却觉得这个单字承载了太多重量和承诺。

余默的笑容扩大，他看了看手表："我该去接同事了，他们的航班应该降落了。"他脱下自己的围巾裹在桑晓脖子上，"你先回家换衣服，别着凉了。我很快回来。"

"嗯。"桑晓点点头，"我...可以做点宵夜等你们。"

余默又吻了吻她的额头，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桑晓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机场大厅，浑身湿透，赤着脚，却笑得像个傻子。

回程的出租车上，桑晓望着窗外的雨幕，思绪万千。

十二年的错过，一个雨夜的奔跑，终于换来一个明确的答案。余默爱她，一直爱着她。而她...也许比他意识到的更早，就已经爱上了这个曾经最"讨厌"的人。

公寓里，桑晓换下湿衣服，吹干头发，开始准备简单的宵夜。厨房里，她哼着歌，切着西红柿，动作轻快。

冰箱上贴着余默留下的购物清单，她以前从未注意过，现在才发现上面总是记着她喜欢的食物。

门铃响起时，宵夜刚好完成。桑晓跑去开门，却看到门外站着浑身湿透的余默，独自一人。

"你同事呢？"桑晓惊讶地问。

"改签了明天的航班。"余默走进来，抖落外套上的水珠，"雨太大，他们的航班备降其他城市了。"

"哦..."桑晓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现在他们是正式的男女朋友了，却不知道该如何相处，"我做了番茄鸡蛋面..."

余默笑了，眼角的细纹让他看起来格外温柔："听起来很棒。"他走近一步，轻轻握住她的手，"所以...现在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做这些了？"

"哪些？"桑晓明知故问。

余默没有回答，而是低头吻住她。这个吻比机场的更慢、更深，带着探索和确认的意味。桑晓的手不自觉地攀上他的肩膀，感受着他衬衫下紧绷的肌肉。

当他们分开时，余默的额头抵着她的："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十二年来积攒的清单。"

桑晓的脸发烫："比如？"

"比如..."余默的声音低沉而诱惑，"和你一起看星星，就像小时候那样。只不过这次..."他的唇擦过她的耳垂，"我可以抱着你。"

桑晓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腔。这个余默与平日里沉稳克制的他判若两人，眼中燃烧的欲望让她既紧张又期待。

"先吃面吧..."她小声说，"要凉了。"

余默轻笑，顺从地跟她走向餐桌。他们安静地吃面，偶尔交换一个眼神或微笑。窗外的雨依然下着，但已经变成了温柔的沙沙声，像是一首催眠曲。

"明天我要去公司交接工作。"余默放下筷子，"然后...我们可以开始计划意大利之行。"

"嗯。"桑晓点点头，"我也需要安排一下。"

一阵沉默。余默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你确定吗？关于我们...关于异地恋？"

桑晓握住他的手："比任何时候都确定。"

余默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我会尽快回来。六个月...也许更短。"

"我知道。"桑晓微笑，"而且我有假期可以去看你。"

余默突然站起身，绕到她这边，单膝跪地，仰头看着她："桑晓，我保证不会让你后悔这个决定。"

他的眼神如此虔诚，像是跪在圣坛前。桑晓俯身吻他："我相信你。"

窗外的雨声渐渐停息，云层间透出一丝月光。余默站起身，拉着桑晓走向阳台。雨后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天空中繁星点点。

"看。"余默指向天空，"北斗七星。"

桑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星星在雨后格外明亮。余默从身后环抱住她，下巴轻轻搁在她头顶。

"小时候我们也是这样看星星。"他在她耳边低语，"只不过那时候你总嫌我太吵。"

"你现在也很吵。"桑晓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心跳，"但我不介意了。"

余默轻笑，收紧手臂："我爱你，桑晓。从六岁起，从未停止。"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桑晓心底某个锁了很久的盒子。她转身面对他，在星光下看着这个爱了她大半生的男人。

"我也爱你。"她终于说出这句藏在心里太久的话，"虽然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

余默的吻落下，温柔而坚定。在这个雨后的星空下，他们终于找到了彼此，不再有误会，不再有错过，只有即将共同面对的未来——即使它暂时隔着千山万水。

但有什么关系呢？桑晓想。

他们已经等待了十二年，六个月又算什么？更何况，两周后，她将飞往意大利，亲眼看看那个余默生活了多年的国度，那个他在明信片上写了无数次"我想你"的地方。

而现在，今夜，他们拥有彼此，拥有这个星光璀璨的夜晚，和即将到来的无数个日日夜夜。

10 完美结局

三个月后

桑晓站在机场到达大厅，手指不停地绕着围巾末端打转。电子屏显示余默的航班已经落地二十分钟，乘客应该快出来了。

这三个月是他们确立关系后第一次长时间分离。虽然每天视频通话，但隔着屏幕的触碰和真实的拥抱毕竟不同。

余默在米兰的项目进展顺利，提前完成了第一阶段；而她去意大利的两周，则像一场美梦——漫步在威尼斯运河边，在佛罗伦萨的古老图书馆里接吻，在余默租住的小公寓里一起做饭...

"桑晓！"

那个熟悉的声音让她猛地抬头。

余默从人群中大步走来，肤色比离开时深了些，头发也长了，但笑容依旧明亮。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深色牛仔裤，手里拖着一个行李箱，背后还背着鼓鼓的旅行包。

桑晓跑过去，被他一把抱住转了个圈。

余默身上带着飞行后的疲惫和熟悉的薄荷香气，他的拥抱紧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想死你了。"他在她耳边低语，呼吸温热。

桑晓埋在他肩窝处深深吸气："我也是。"

余默放下她，但手仍紧紧握着她的："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礼物？"桑晓好奇地看向他的行李箱。

"不止一件。"余默神秘地笑笑，"但得回家才能展示。"

回家的出租车上，余默一直握着桑晓的手，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他讲述着米兰项目的细节，以及他特意绕道巴黎和伦敦的见闻。

"我去了莎士比亚书店，"他的眼睛闪闪发亮，"给你带了本特别的《爱丽丝梦游仙境》。"

桑晓的心像被蜜糖填满。余默知道她收集各种版本的《爱丽丝》，就像收集《小王子》一样。

公寓楼前，余默突然蒙住她的眼睛："先别睁眼，等我让你看的时候再看。"

桑晓笑着任由他引导，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然后被轻轻推进门。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

"可以看了。"

桑晓睁开眼，倒吸一口气。客厅中央堆着一座"书塔"——几十本精装书籍巧妙地垒成一个心形，每一本都来自不同的国家。书塔周围撒着玫瑰花瓣，烛光在书页间闪烁。

"这..."

"过去三个月，每到一个城市，我就去找当地最有特色的书店。"余默从背后环抱住她，"这些是我为你挑选的，每一本都有特别的意义。"

桑晓走近书塔，手指轻轻抚过那些书脊。意大利文的《木偶奇遇记》，法语的《美女与野兽》，德语的《格林童话》...每一本都是她喜爱的类型，但来自世界各地。

"最上面那本，"余默的声音有些紧张，"是我最想送给你的。"

桑晓踮起脚尖，取下那本包装精美的《小王子》。翻开扉页，她 gasp 了一声——这是一本1943年的法语初版复刻版，极其珍贵。而在书本中央，不是文字，而是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

余默轻轻取下盒子，单膝跪地："桑晓，从六岁起，你就是我的玫瑰。十二年的错过让我明白，生命中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事。"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精致的玫瑰金戒指，戒托做成书本形状，中间镶嵌着一颗钻石，"你愿意嫁给我吗？"

桑晓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点点头，说不出话来，只能伸出手让余默为她戴上戒指。他的手指微微发抖，但动作坚定。

当戒指滑入她的无名指，桑晓终于找回了声音："我愿意...当然愿意。"

余默站起身，深深吻住她。书塔的烛光在他们身边跳动，在墙上投下缠绵的影子。

一年后

"左边再高一点...对，就是这样！"

桑晓指挥着工人将最后一块定制书架安装到位。

这栋位于老城区的双层小楼是她和余默的新家，也是他们共同的梦想——将童年的记忆和未来的憧憬融合在一个空间里。

房子是余默父母早年买下的，就在桑晓老家隔壁。经过三个月的改造，原本老旧的建筑焕然一新，但仍保留着原有的结构和一些怀旧元素。

"怎么样？"余默从楼梯走下来，额头上沾着一点油漆。他穿着工装裤和旧T恤，看起来更像一个建筑工人而不是知名设计师。

"完美。"桑晓笑着替他擦掉油漆，"儿童阅读区也布置好了。"

余默环顾四周，阳光透过新装的落地窗洒进来，照亮了满墙的书架和他们精心挑选的家具。

一楼是开放式设计，客厅、厨房和餐厅相连，角落里专门辟出了一个儿童阅读区——这是为他们未来的孩子准备的，虽然孩子可能还要等几年。

"还记得吗？"余默突然说，指向窗外的院子，"那里曾经是我们的'秘密基地'。"

桑晓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院子里，一棵老槐树依然挺立，树下是重新修葺的小木屋——那是他们八岁时，余默父亲帮忙搭建的"秘密基地"。

"我保留了你刻在树上的字。"余默牵起她的手，带她走到院子里。

桑晓凑近树干，找到了那些已经随着树木生长而变形的刻痕："余默是大笨蛋"。她不禁笑出声："你居然留着这个？"

"留着所有关于你的记忆。"余默亲吻她的指尖，"包括你骂我的每一句话。"

桑晓靠在他怀里，听着风吹过槐树叶的沙沙声。这个院子，这棵树，这个人...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的圆满。

一个月后

灯光璀璨的宴会厅里，余默站在台上，身后的大屏幕展示着他最新的设计作品——一座专为儿童设计的互动图书馆。

"...这个项目的灵感来自于我未婚妻的童书创作。"余默的目光扫过台下，找到坐在前排的桑晓，对她微笑，"她教会我用孩子的眼睛看世界。"

桑晓回以微笑，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左手上的戒指。余默回国发展后，事业蒸蒸日上，而这个儿童图书馆是他最重视的项目。

"在结束前，我想分享一个小秘密。"余默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多年来，我习惯在自己的设计中隐藏一个密码——'SX'。"

屏幕上出现了一系列余默过去作品的放大图，每一个都标出了隐蔽的"SX"设计——书架的形状，窗户的排列，楼梯的曲线...

"这是我未婚妻名字的缩写，桑晓。"余默走下台，来到桑晓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单膝跪地——虽然他们已经订婚了，"从十八岁起，我就用这种方式，在所有作品中留下对你的爱。"

全场响起惊叹声和掌声。桑晓的脸烧得通红，但眼睛亮如星辰。

"所以今天，在这个对我职业生涯很重要的时刻，"余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是一枚与订婚戒配套的男戒，"我想正式向你求婚，在所有见证我职业成就的人面前，问你是否愿意成为我的妻子，让我不再需要用密码表达爱意。"

桑晓站起身，在掌声和欢呼中大声回答："我愿意！"

余默为她戴上戒指，然后站起身将她拥入怀中，在闪光灯和祝福声中深深吻住她。

尾声

五年后的某个周末早晨，阳光透过白色纱帘洒进卧室。桑晓靠在床头，笔记本电脑搁在腿上，正在修改她的新书《藏在建筑里的密码》——这是她第三本畅销童书，灵感当然来自余默。

浴室门打开，余默擦着头发走出来，水珠顺着他结实的胸膛滑下。三十多岁的他比年轻时更添几分成熟的魅力，但眼中的光彩依旧如少年。

"写完了？"他凑过来看她的屏幕。

"最后一章了。"桑晓仰头接受他的早安吻，"关于一个小女孩发现城市里所有建筑都藏着同一个秘密的故事。"

余默笑着摇头："听起来很熟悉。"

楼下传来孩子的笑声和保姆的说话声。他们两岁的女儿早早醒来，正在客厅玩耍。

"小星又在你设计的小书屋里看书了。"桑晓听着楼下的动静，微笑道，"她和你一样，对空间特别敏感。"

"也和你一样爱书。"余默穿上T恤，"今天去爸妈家吃饭，记得吗？"

"记得。"桑晓合上电脑，"妈妈说要给我们看一些老照片。"

余默挑眉："希望不是我们小时候的糗照。"

"肯定是。"桑晓笑着下床，"你往我书包里放青蛙那次，她肯定拍下来了。"

下楼后，他们的小女儿立刻跑过来，手里举着一本图画书："爸爸看！妈妈的书！"

余默抱起女儿，亲了亲她柔软的脸颊："是啊，这是妈妈写的书。知道里面藏着什么秘密吗？"

小女孩认真地翻开书，指着某个角落："S...X..."

"聪明宝贝。"桑晓接过女儿，亲了亲她的额头，"那是爸爸妈妈的爱情密码。"

余默从背后环抱住她们两个，下巴轻轻搁在桑晓肩上："最好的密码。"

阳光洒满客厅，照亮了墙上他们的结婚照，书架上排列的童书，以及那个放在展示柜里的、已经泛黄的《小王子》初版复刻本。扉页上，两行字迹一新一旧，相隔十二年：

"希望你找到你的玫瑰。——S" "我的玫瑰一直都是你。——余默"

从青梅竹马到白头偕老，他们的故事，就像余默的设计和桑晓的文字一样，将继续书写下去，一个章节接着一个章节，一年又一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