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5-04-16 23:20:39
1
最近家族群里不太平。
一周前去世的表弟,每晚12点都会在群里发消息。
起初以为是谁在恶作剧。
有的消息不知所云,有的亦真亦假、荒诞怪异。
后来群里开始人心惶惶,可大家都找不到表弟那只消失的手机。
大姨迷信请法师做法,镇压邪祟、安抚亡灵。
消息总算停发,可舅舅一家却疯了。
表弟半夜发消息时,长辈们都睡着了,只有我们几个小辈还在熬夜奋战。
消息是一张照片:
桌面上,密密麻麻的小药瓶层层堆叠,搭建成一座将近1米高的金字塔。
抢先回消息的是大姨家大表姐:
“我靠,什么行为艺术?”
看清发消息的头像。
轰!
猛地一记重拳打下,震得我头皮发麻。
隔了好久,我才缓过神来,忐忑敲下:
“你们没发现,这是表弟的号?”
群里寂静无声,没人应答。窗外星辰坠落,人已如梦。
暗夜里,好像有人趴在我耳边低声细语。
第二天一早,大姨就在群里大声嚷嚷:
“哪个小兔崽子半夜还在装神弄鬼,想吓你大姨呢!这药瓶乌央乌央,看得让人心里发慌。”
“锦程这些年吃的药比饭都多,真是遭活罪啊!也是难为他二舅一家,辛辛苦苦养了十年,劳心劳力,不知道操碎多少心。”
“那是,我们一家对他真是问心无愧!”
“什么都不图,好吃好喝供着。身体不好赶紧送医院,我爸妈没半点怨言都没有,医生说用什么药,立马给他买,绝不含糊!”
二表哥声音洪亮夹杂着一股傲气,能想象到,屏幕那头二表哥脸上那不可一世的神情。
二表哥确实有自傲的资本。
这些年他们家为表弟的辛勤付出,亲戚们都看在眼里。
表弟10岁那年,小姨离婚后把他扔给外婆带,自己外出打工。结果没两年意外去世。
外婆年纪大了,没精力再照顾表弟,想把他送回亲爸家。
结果他亲爸已经重组家庭,又有了孩子,拒绝抚养表弟。
亲戚们商量着去法院告他弃养子女,人家干脆搬家玩起失踪。
原本一件简单的事横生枝节,眼看表弟抚养的事没有着落,亲戚们躲得远远的,生怕麻烦沾上自己。
就在这时,舅舅竟主动揽起责任,找到表弟亲爸,双方协商一致,把表弟的抚养权记在了自己名下。
亲戚们纷纷称赞舅舅有情有义、有责任有担当!
外婆本来就疼爱儿子,这下更是骄傲自豪,逢人就是夸赞。
“他大姨言重了,都是自家孩子,做人嘛最重要的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舅妈情真意切,话语里裹挟着无尽关爱。
“只是锦程这孩子命不好,这么小就没了妈,亲爸只当没有,年纪轻轻就一身病,我们最亲的人再不对他好点,他得多苦啊!”
表弟跟着舅舅一家,确实过了两年开心时光。
那两年表弟身体还比较健壮,我们经常一起出去玩。
他那时挺喜欢拍照,二表哥的单反被他玩得溜,快赶上专业的了。
之后他的身体慢慢出现问题,日渐消瘦,甚至虚弱得要坐轮椅,后来也就不怎么出门。
初三也因为身体原因经常请假,勉勉强强毕业就没再上学,一直在家待着。
“你们谁拿了表弟手机,赶紧还回来。”二表哥冲群里喊,半开玩笑道:
“拿死人搞恶作剧,不怕半夜被鬼缠上!”
我打开抽屉,里面躺着一只老旧手机,外壳磨损严重,屏幕左上角碎成一片。
这是二表哥两年前淘汰的旧机,后来随手扔给了表弟用。
表弟临终前几天,我和妈妈去看他。趁舅舅他们不注意,他偷偷把手机塞给我,请我保管一段时间。
当时没太在意,以为是手机有些隐私怕人发现,随手放进抽屉。
哪知表弟几天后就去世了。
我也忘了手机的存在,直到昨晚收到消息。
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
那是谁在发消息?
如果是表弟,那他又想告诉我们什么?
2
晚上我盯着桌面上两只手机,一只我的,一只表弟的。
指针指向零点时,我的手机发出提示音,表弟手机没动静。
表弟又在群里发了第二条消息。
这次是一个娱乐小报链接:
悬疑小说大拿巫山有树江郎才尽?
几个月前的老新闻了。
内容我看过,说巫山有树新书风格大变,质量严重下降,怀疑他不是江郎才尽,就是找人代笔。
发行公司严正声明,暗示对家恶意炒作。
有大批死忠粉坚决拥护,书的销量依旧遥遥领先。
事情闹腾一阵,最后不了了之。
我也是巫山有树的粉丝,最新这部确实不是他的水平。
他之前发行的每本我都有读,本本都是精品,故事扣人心弦,让人惊艳!
但我算半个粉丝,因为巫山有树是我二表哥,我粉书不分人。
也许是一起长大太熟悉了,书中光怪陆离的世界和现实中市井俗世的他格格不入,有种强烈的割裂感。
二表哥大概是高三那年,开始在网文网站上火起来。
没过多久就有公司签下他。
在公司化运作下,这些年他陆续出版多部叫好又叫座的爆款小说,影视改编也正在洽谈中。
二表哥成名早,被业界称为少年天才。
舅舅一家原本因为收养表弟的善举,在亲戚中名声就很高。
后来儿子年少出名,财富地位如潮水般涌来,一时间更是风头无两。
大家都说他们是善有善报,做好事积了福报。
二表哥语气里满是不耐烦,明显生气了:
“到底是谁在群里故弄玄虚?炒冷饭有意思吗,嫉妒我就直说,别阴阳怪气用死人的号说事。”
他在群里艾特了所有人:
“谁拿了手机,主动还回来。再不还,小心我翻脸!”
大表姐插话道:“先说啊,我可没拿。二表弟,你要实在找不到手机,把群解散不就完了。”
“我要是群主,费这么多口舌?”二表哥一副你很聪明的语气。
点开三点,列表第一个是表弟的头像。
舅舅家声望高,家族群群主我们默认不是舅舅就是二表哥。
但这个家族群其实是个临时群,已经很久没用了。
大概一年前大表哥订婚宴请,当时现场拍了很多照片。
表弟擅长PS,临时组了个群,自发帮忙修照片传给大家。
后来信息堆积,这个群就渐渐被大家遗忘了。
“你们不觉得挺刺激吗?我倒要看看,表弟接下来还会发什么?”很少发声的大表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大表哥,不会是你拿表弟手机发的吧?”二表哥声音满是疑惑。
“别乱说啊,我哪有闲工夫捣鼓这事儿。再说,是我发的又怎样,白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大表哥一向看不惯二表哥,认为他惯会装腔作势指挥人,经常不把他这个老大放在眼里。
“嘿嘿,你害怕大可自己退群,我要留下来看场大戏。”
二表哥怎么甘心被大表哥压一头,他才不会退群:
“谁怕谁,我行的正坐得直,要看一起看,没什么好怕的!”
大表姐凑热闹不嫌事大:“那我们一起等明晚的好戏上演。”
时间很快到第二日。
眼见秒针逼近,大家都守在手机前,焦急等待。
零点整。
手机提示音响,第三次消息又是一张照片:
斑驳的书桌上,一台老式电脑,屏幕散发着幽光,一只消瘦如柴的手悬在键盘上,好像正在机械地敲击着。
仔细看,屏幕中的文档,是一部正在创作中的小说。
3
是表弟。
照片里那只消瘦的手,虎口处有颗红痣,和表弟一模一样。
文档里的字虽然有些模糊,但我能确认这是二表哥出版的上一本书——暗夜系列最后一部。
“哎呦,吃到好大一个瓜!”
大表哥看似随意,话语里却透着探究:
“二表弟啊,你不要告诉我小表弟一直在替你写小说?”
“你胡说什么!”
二表哥声音猛地变大,激动喊道:
“小心我告你造谣!一张照片而已,能说明什么。”
“哦,我想起来了。”
“之前表弟说想学写小说,我把正在写的小说文档发给他,让他照着好好学。这不就是那篇!”
“是吗?这么凑巧!”大表哥语气中带着怀疑。
“哼!”二表哥懒得解释:“信不信由你!”
别说大表哥疑惑,连我也都怀疑二表哥找表弟代笔。
更大胆一点猜想,巫山有树从始至终就不是二表哥,而是表弟。
单从二表哥光鲜的求学经历和社会履历来看,外人绝对不会怀疑他找人代笔:
市重点高中毕业,以作家身份直接保送省名牌大学,拥有多部爆款著作。
只有我们亲近点的亲戚知道,二表哥从小成绩就差。
不是偏科,是门门差,语文尤其不好。
高中能进市重点,简直出乎我们所有人意料。
听舅舅说是托人找关系,花了点钱。
后来高中成绩也是一塌糊涂,但偏偏高三写的网文火了。
被特招进省重点大学,从此平步青云。
作为书粉,偶尔想和他探讨下书中一些精彩细节。结果他几次都含糊过去,后来我就干脆不问他了。
反倒是表弟,经常会给出独到见解。他对人物背后深层动机的解析,常常让我深深叹服。
我还笑称,他比二表哥这个作者还懂他的书。
真相究竟是什么?
我盼着明晚快些到来,期待表弟给我们带来新消息、新线索。
还在睡梦中,就被手机急促连环提示音给吵醒。
家族群里110条新消息。
“造孽啊,锦程现在真是死不瞑目。”
“顶着大善人的帽子这么多年,做着猪狗不如的事,你们害不害臊!”
最新几条消息是大姨发出的,全是在骂舅舅一家,替表弟冤屈。
我扒拉着往上看,发现表弟早上6点发了第四条消息:
“二表哥,我很感恩舅舅家收留我,但这些年我替你写了这么多书,这份恩情应该还够了吧。
你答应过我,会把我作为共同作者加到书上。我要求不多,一本书就好。
你食言了,那我只能说出真相:这些年我一直在给你代笔,我李锦程才是真正的巫山有树。”
群里,大姨家和舅舅家还在对骂。
大姨骂舅舅家是吸人血的蚂蝗,榨干表弟血汗,没有一点亲情味!
舅舅家矢口否认,说全是谣言,不知道是谁凭空捏造,颠倒是非。
大表哥、大表姐在一旁助攻,翻出偷拍的二表哥初高中成绩单——语文永远不及格。
事实摆在眼前,舅舅家无从辩驳。
他们又开始打亲情牌,说当初收养表弟时,他还没开始写小说,让大家不要忘了他们的默默付出。
大姨刚给我妈发了条私信,我妈当即拿出来给我看:
“三妹,明天一早去找孩儿舅说理去,啥便宜都给他占了,反了天!”
我妈不想掺和,问我去不去。我说去,当然要去。
大姨可能想浑水摸鱼,捞点好处,我只想知道二表哥会给表弟正名吗?
当晚零点,表弟没再发消息。
4
次日一早,舅舅家里好不热闹。
不光大姨一家子整整齐齐,连表弟的亲爸也来了。
他站在大姨旁边,脸上堆满笑,正跟大姨热聊。
舅舅耷拉着眼皮,神色憔悴,像是一夜没睡。
二表哥低眉顺眼站在他跟前,没了往日目空一切的傲气。
舅妈见我妈进门,亲热得迎上来:
“他三姨来啦!”
舅妈热情得有些过头,我妈显然有些不适应,微微错开了她的手。
大姨见状,两步上前,扶住我妈胳膊就往一边拽:
“三妹,这边坐。”
大姨率先发话:“大家先听我说两句,今天我们聚在这里,都是为完成锦程的心愿。”
“再亲亲不过亲爹,毕竟血浓于水,我就自作主张把锦程亲爸请了过来。先听听看,他有什么想法。”
表弟亲爸走上前:“很惭愧,这么多年我愧对锦程和他妈,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但是——”
他看向舅舅,目光闪动,“我把抚养权交给他舅,是希望你们能抚养他健康长大。”
“可是你们不顾他脆弱单薄的身体,整日压榨他伏案写书,成为你们赚钱的机器。”
“为了一己私利,剥夺属于他的荣誉,更是全然不顾他加个名字的小小心愿,你们伤害的可是一个付出所有的孩子的心呐!”
“锦程他爸,各种办法我们都试了,实在是办不到!”
舅舅眉头紧蹙,满脸写着为难:
“加个名字看着事小,但锦川和公司签了合同,不遵守条款就要赔付大笔违约金。一旦违约消息传出,后续在谈的影视剧都会泡汤,损失惨重。”
眼见气氛焦灼,大姨又站出来:
“我来说句公道话,他舅家现下确实为难,我们各退一步折中一下。名字可以不加,但他舅家这些年靠着锦程挣的钱不少,不能独吞,得拿出点。”
“一部分趁清明前,把墓地修整修整,安抚下锦程。另一部分分给三家亲戚,他亲爸不用说,我跟他三姨家平日对锦程,也是多有帮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舅舅忍痛下定决心,同意了大姨的建议。
几家讨价还价几个回合,具体金额也确定下来。
大家像是松了口气,气氛渐渐活跃起来,开始东家长李家短。
我只觉得一盆冰水泼下,从头凉到脚。
大家似乎都忘记了这场聚会的最初目的。
也许从一开始,表弟的心愿就不是真正的目的。
我为表弟感到心寒。
表弟亲爸有事,收到钱就就急匆匆走了。
其他人还在,舅妈把隔壁小区外婆接来,留大家一起吃午饭。
舅舅脸上又恢复往日神采。席间,他还喊二表哥抽时间把表弟的微信账号注销掉。
大姨从旁附和,让他抓紧点,说大半夜收到死人消息,怪渗人的。
想起抽屉里那只手机,心里五味杂陈:
表弟啊,你还有什么心愿没完成,得快点说,账号注销后可就没机会了。
好像听到我的心声。
“叮咚!”
大家手机提示音同时响起,群里又收到表弟发来的第五条消息。
这次是一张诊断记录单:
记录单诊断意见栏上写着,病人十年前做过肾脏切除手术,目前单肾状态。
5
“他舅,我们怎么不知道,锦程十年前切除过肾?”大姨语气夹杂着怀疑。
舅舅眼神闪躲,说话磕磕绊绊:
“额,那,那个医生说他肾有问题,就给他割掉了,忘记告诉你们。”
“放屁!”大姨声音陡然抬高:
“锦程那时身体多健壮,肾怎么会有问题?”
我妈也提出疑问:“是啊,他舅。这么大的手术,我跟姐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们还是锦程他姨吗?。”
大姨大声质疑:“就是,怎么还瞒着我们?你们一家到底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一股怪异的想法涌上心头。
十年前,舅舅家应该刚收养表弟。
那时舅舅家条件一般,表弟如果肾脏真的坏掉需要做手术,肯定会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他们怎么没有找亲戚朋友筹措手术费,反而自己默默承担所有费用,不让人知道?
除非,除非那颗肾脏没问题,是健康的,他们摘下来别有所图!
“舅舅,你们不会是做地下交易,拿表弟的肾换钱吧?”大表哥半开玩笑似地调侃。
可是舅舅舅妈的脸色,唰一下白了。
二表哥猛地起身,伸出手作势要打去大表哥:
“你瞎说什么,我爸妈怎么会干这种违法的事,小心我抽你!”
两表哥针尖对麦芒,怒吼声、指责声交织在一起,现场乱成一锅粥。
也许这次大表哥说对了。
舅舅家收养表弟不久,家里就莫名富裕起来,二表哥也靠关系上了市重点高中。
当时亲戚都说他们是做好事感动天地,带给他们福报。
如果他们靠的是表弟的肾脏,去换取这一切?
或者更恶毒点,舅舅正是知道表弟的肾型符合某个权贵的需要,才去收养他。
借收养表弟之名,行偷盗肾源之实!
“够了!咳咳咳......”
外婆身体随着咳嗽剧烈颤抖,半天才缓过来:
“这件事我知道,当初锦程被推来推去,你们谁愿意收留他?正好有这么个机会,我让他舅出面,算是他自己救了自己吧!”
我妈聚会时很少发言,这次忍无可忍心痛道:
“可是妈,你们没有给锦程选择的机会啊,他那么小,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人活生生割去一颗肾脏。”
“你们疯了吗,这哪是在帮他,这是在犯罪!”
外婆怒不可遏,瞪大双眼,用力拍打桌面:
“你们还想逼死我老婆子,亲手送儿子进监狱吗?”
“不要再说了,锦程已经不在,尘归尘土归土,一切以大局为重。我要你们守口如瓶,绝不外传,否则我就不认你们!”
大姨指尖颤抖着指向外婆舅舅,胸脯剧烈起伏:
“你们一个两个丧心病狂,全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大姨双手合十,一脸虔诚朝天祷告:
“阿弥陀佛,救苦救难的菩萨宽恕我们的罪孽吧!”
“不行,我要去请法师超度我那可怜的侄儿。”
6
受了不少刺激,大姨神神叨叨一直说表弟死不瞑目,才会在手机里发消息示警。
说要联系法师帮他转世投胎到好人家,下辈子不用再受这么多苦。
我妈心情沉重,一秒都待不下去,我扶着她正准备离开。
手机提示音响,群里又收到表弟发来的第六条消息。
二表哥双眼通红,有些疯魔道:
“什么妖魔鬼怪,我一个字都不信!到底谁在暗处兴风作浪、装神弄鬼?别让我逮到,等我查到要你好看!”
消息是一张摄影作品:
蓝天下,连绵青山与湖面相依,相互映衬,勾勒出绝美画面。
看着有些眼熟。
“哈哈,这是表弟几年前获奖的摄影作品,照片还是用我的单反相机拍的!”
二表哥像是将判死刑的囚犯,终于找到推翻罪行的关键证据,变得兴奋起来:
“看来表弟并没有怪罪我们,他理解我们的苦衷,记得我们对他的关心爱护,对我们这些年付出的一切都是怀着感恩之情。”
我看向一旁的舅舅舅妈,他们应该没这样想。
他俩好像被跳出的照片吓到,额头满是虚汗,眼中满是恐惧。
“舅妈,你还记得这张照片吗?”我盯紧着她的眼睛。
舅妈眼神闪躲,含糊不想多提:
“啊,好像是有这个事,时间太久记不清了。”
“妈,你不记得了?高二那年市里举办摄影比赛,我帮表弟报了名,最后还拿了个一等奖。”二表哥连忙补充道。
“是是是,你妈年纪大记性不好。”
舅舅把手搭在舅妈肩上,试图稳住她发抖的身体。
这个获奖作品我有印象,我记得表弟当时领了1000块奖金,还商量着请我们哥姐几个吃饭。
饭没吃上,不久,表弟身体出现问题,开始走下坡路。
户外摄影消耗体力,他再也没有拿起相机。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回家后开始整理时间线:
十年前表弟被收养,摘掉一颗肾。
两年后表弟摄影获奖,不久身体走下坡路。
一年后二表哥小说火起来,表弟一直代他写小说,直至去世。
表弟摘肾后那两年身体其实很好,为什么偏偏两年后身体开始出现问题?
跟摄影有关?
还是跟写小说有关?
等到凌晨,表弟没发来消息。
大姨第二天真去请了个道士,去乡下做法。
她还把做法的视频发到家族群,希望表弟早点投胎,不要再执着过去:
只见一道士身着玄色道袍,手持桃木剑,站在表弟坟前,口中念念有词。突然坟头刮起一阵旋风,符咒漫天飞舞……
7
或许是这场法事真的安抚了表弟,往后几天群里再也没有收到他发的消息。
大家默认不再提及表弟的事,家族群也被其他信息淹没不见。
我从抽屉拿出表弟手机,准备去乡下还给他,也算有始有终完成他的嘱托。
到地方,远远发现舅妈正跪在坟边忙着什么。
走进,地上散落着好多张符纸,舅妈佝偻着身子背对着我,拿着铲子在坟边挖坑,旁边已经挖好了几个。
我捡起一张黄色符纸,只见纸上符文如赤蛇缠绕扭曲,冰冷诡异。
心中疑惑愈加强烈,脱口质问:
“舅妈你在干什么?”
“啊!”
舅妈尖叫一声,一下坐到地上,全身抖动不敢回头。
我上前握住她的双肩,试图让她转身:“舅妈是我,你怎么了?”
我把舅妈拉到一旁石凳上坐着,她半天才回过神。
见她眼下乌青,满脸疲惫,我把声音放低:“舅妈,你这埋的是什么?”
“没,没什么,就来祭拜下。”
看她支支吾吾不愿坦白,我决定刺激下她:
“其实我今天来这里,是因为表弟托梦给我。”看见舅妈死死盯着地面,握紧双手,我继续道:
“梦里表弟一直在哭,问我为什么拿走他的照相机,一直把他困在房间里写小说,他说他想要出门。他还说——”
我转身把嘴凑到舅妈耳边,“他要回来找你报仇!”
“啊,啊——”
舅妈吓得从石凳上滚下,双手捂着耳朵,大声喊道:
“啊,不要找我,不要找我,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不听话,跟我们对着干。”
我凑近问:“什么不是故意的?你做了什么?”
舅妈没有回答,只是一直重复她不是故意的。
眼见问不出来什么,我联系大表哥一起把她送回了家。
走前我把符纸全部烧掉,坟边大大小小的坑一一填平。
最后,我没能把手机还给表弟。
因为事情还没结束。
8
我把拍的符纸照片放上网,让广大网友给我解惑。
有个叫甲方再闹就画符的网友说,这个东西相当恶毒,是专门用来镇压冤魂的。
不出所料。
舅妈他们到底还做了什么,内心如此不安。
我打开家族群,仔细研究表弟发的每一条消息,放大每一张图,试图从中找到隐藏信息。
……
清明不期而至,大家又聚在一起。
鞭炮噼里啪啦,黄纸钱化为灰,诉说生者对往生者无限眷恋。
拜祭完老祖宗,我们来到表弟坟前。
表弟的坟茔已经大变样,大姨找了乡下亲戚帮着重塑,周围的杂草也清理的干干净净。
我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纸相机,和写着他名字的书,准备烧给他。
“叮咚!”
家族群里又收到表弟发来的信息。
这次是封长信:
“外婆、大姨、舅舅舅妈、三姨、表哥表姐:
好久不见,这段时间吓到你们了吧。不要惊慌,没有诈尸,也没有鬼魂,我只是用点小伎俩,提前设置了自动发送。
原谅我离开前再任性调皮一次。
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没有福气的孩子,10岁就被爸爸抛弃,12岁妈妈就离我而去。
但我又很庆幸,在被所有人抛下时,舅舅一家收留了我。
不管初衷是什么,但你们的确给了我一生最无忧幸福的两年。
舅舅关心我的成长,哪怕铺子生意忙碌,也会抽空优先参加我的家长会。
舅妈每顿都会做我喜欢的糖醋排骨,还会亲手给我做生日蛋糕。
二表哥把我当兄弟,经常带我出去玩,还把珍贵的单反借我。
虽然后来——
你们拿走我的笔名,要我帮二表哥代笔。
你们阻止我外出摄影,强迫我码字写书。
你们偷偷下药,让我的身体越来越弱,彻底被困在这方寸之地。
但我也在创造的小说世界里,找到了另一种自由。
我的确恨你们,恨你们为何如此残忍,轻易夺走我的健康、名誉还有自由。
可想到你们曾经给予我的浓浓温暖,我还是狠不下心去举报你们。
我一直争取在小说封面加上我的名字,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希望我离开后,大家慢慢不记得我来过。
这件事如果很难,那就算了。
记得每年都要来看我,不要把我忘了。
22年似幻梦泡影,我先走一步,感恩所有相遇!”
抬眼望去,所有人都在无声流泪。
二表哥眼眶泛红,声音颤抖着厉声质问:
“妈,你告诉我,表弟说的不是真的?你们真的给他下药,逼他写书?”
舅妈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眼中泪水如决堤洪水奔涌而出。
舅舅扶稳舅妈,叹息道:“你别逼你妈了,是我让她下的。”
“你们是魔鬼吗,怎么对表弟这么残忍!我以为,以为表弟是因为身体不好,才放弃摄影,转而去写小说。”
二表哥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晃几下,差点站立不稳。
舅舅大声吼起:“当初要不是你成绩太烂,我们至于这样。就你这样的水平,连个大学都上不了,以后怎么在社会上立足!”
外婆拿起拐杖,往舅舅身上狠狠抡了几棍:
“打你个黑心烂肺、狠毒绝情的舅舅,我把锦程完完整整交给你,是让你天天吸他血,做这些天打雷劈的事?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最终大家不欢而散。
事情总算水落石出,但舅舅一家的罪恶真的能用一句“算了”掩盖?
9
月余后,舅舅舅妈被检察院以故意伤害罪起诉逮捕。
我作为案件举报人及证人,出现在了法庭。
我向法庭陈述了表弟向外求救的整个过程:
表弟去世前一周,把重要证物手机交我保管,并告知不要被舅舅一家发现。
表弟去世一周后,利用第三方软件,通过生前设置好的定时发送,开始向家族群发送六条消息。
第一条:
舅舅舅妈定期给表弟投喂肌肉松弛类药,导致他从八年前开始身体虚弱,不良于行。
药瓶隐于照片中,见金字塔正面从下到上第三排,从左到右第三个。
第五条:
诊断记录单显示,十年前,舅舅舅妈与身份不明之人勾结,摘取尚不满 18 周岁表弟身体器官肾脏,并进行非法买卖。
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及第六条:
舅舅舅妈偷盗表弟的笔名巫山有树,胁迫他长期代笔小说,此为第一条犯罪行为目的,可作为证据佐证。
其中第二条照片中文档共8处错别字,其谐音数字为企鹅邮箱号。邮箱草稿箱存有表弟所作所有小说原稿文档。
如有可能,帮他正名!
案件还在审理当中,相信舅舅一家会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庭后,大表姐问我:
“表弟在家族群里发了七条信息,庭上怎么只公布了六条?我记得第七条还是封长信。”
“我不是为舅舅他们开脱啊,表弟在信里的最后不是选择放弃追究了吗?”
我淡定回应:“第七条信息是我用表弟手机发的。”
起初我也并不确定,表弟对舅舅一家的态度,是放弃追究还是严惩到底?
毕竟在长达八年的时间里,他有很多机会去告发他们,但他没有选择追究。
直到我后来打开他的手机,发现相册里躺着的那张诊断记录单照片——记录他做过肾脏切除手术。
拍摄时间是他最后住院的那段时间。
我恍然大悟。
表弟原本已经原谅了舅舅一家的吸血行径。
但当他无意间发现舅舅收养他的真相,心中的信念就此崩塌,两年的温暖救赎荡然无存。
他要复仇!
可他太虚弱,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只能走这一局险棋。
幸好,我没有辜负他。
10
判决下来,舅舅舅妈因故意伤人罪致人死亡,被法庭宣判处以十二年有期徒刑。
二表哥也因盗用他人笔名,被发行方发起民事诉讼,他将面临的是天价赔偿和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恶名。
我把这些好消息都带给了表弟。
亲手将手机埋进土里:
表弟,你交代的事,我都完成了,现在手机完璧归赵。
盼你下辈子自由如风,在天地间自在穿行,不再有羁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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